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會址紀念館
我國古代讀書人埋首書房,崇尚“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但是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一大批先進的知識分子和共產(chǎn)黨人,身在書房,心系天下,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他們的小小書房,或在陋室,或在柴房,或在亭子間,筆走古今,編織激揚文章;心連廣宇,暢訴天地真情,以一腔熱血,演繹了一幕幕波瀾壯闊“先覺覺后覺”的紅色活劇,為后人留下了許多紅色印記。
“柴房書屋”聽春雷
2017年10月31日,黨的十九大勝利閉幕不久,習近平總書記帶領政治局常委赴上海,瞻仰中共一大會址時,曾仔細觀看了紀念館的一件重要展品——《共產(chǎn)黨宣言》中譯本,這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的《共產(chǎn)黨宣言》中譯本。習近平并多次說過當年陳望道在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時“蘸著墨汁吃粽子,還說味道很甜”,這是“真理的味道”。你可知道,當年它的中譯本是陳望道在“柴房”中翻譯出來的。
陳望道像
陳望道(1891-1977),原名參一,筆名陳佛突、陳雪帆、南山、曉風、龍貢公等。浙江義烏人。他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之一。出身于農(nóng)民家庭,早年就讀于金華中學,曾赴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學習文學、哲學、法律等,攻讀馬克思主義書籍,回國后任杭州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國文教員,后負責《新青年》的編輯工作。新中國成立后曾任復旦大學校長,民盟中央副主席等。擔任過皇皇巨著《辭海》總主編,著有《漫談“馬氏文通”》、《修辭學發(fā)凡》等。
1919年,五四運動剛爆發(fā),陳望道便從日本回國,積極投身于新文化運動,熱情宣傳馬克思主義,與陳獨秀等人在上海組織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并參與社會主義青年團籌建工作。1920年2月,陳望道名義是回鄉(xiāng)過春節(jié),實際上是受命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共產(chǎn)黨宣言》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為共產(chǎn)主義者同盟起草的綱領,發(fā)表于1848年2月21日。這是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第一個綱領性文獻,是馬克思主義誕生的重要標志。原來當時李大釗、陳獨秀讀此書英文版后,大加贊嘆,認為應當盡快將此書譯成中文,后經(jīng)邵力子推薦,陳望道榮當此任。
陳望道的故鄉(xiāng)義烏縣城西分水塘,是一個不大的村莊。它四面壞山,山水相依,地勢險要,景色秀美。村前有一個水塘,水塘兵分兩路,西北一路注入浦江縣,東南一路匯入義烏城,“分水塘”由此而得名。陳望道的故宅,是一間普通的磚瓦平房,坐落于路旁的低洼處,宅旁植有綠樹,貌不驚人,平平常常。陳望道避開來來往往的親友,躲進老宅的柴房里一心譯書。這間屋子,半間堆著柴禾,墻壁積著一層厚重的灰塵,屋角布滿蜘蛛網(wǎng)。陳望道動手打掃整理了一下,又端來兩條長板凳,橫放上一塊鋪板,權充書桌;在泥地上墊幾捆稻草,當做凳子。真是一個因陋就簡的“柴房書屋”。
入夜,他點亮一盞昏黃的油燈,著手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二月正是隆冬,陣陣寒流,不斷襲入那窗無玻璃的“書屋”,凍得他手腳發(fā)麻。陳望道就請母親灌了個“湯婆子”。恩格斯曾說過: “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是異常困難的。”確實如此,陳望道當時既缺乏必要的工具書,又少有參考資料,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陳望道“柴房書屋”(模型)
陳望道在“柴房書屋”中,煙、茶比往日多費了好幾倍,香煙一支接一支,茶壺里,一天要添加好幾回茶葉。他有個習慣,每抽完一支煙,總要用小壺倒一點茶,洗一下手指頭。為抓緊時間,他一日三餐是老母親給他遞送過來的。有一次,母親見陳望道累瘦了,特意裹糯米粽子并加一碟紅糖端進來,反復叮囑趁熱吃,他就一邊吃粽子一邊斟酌文句。隔了一會兒,母親在外面問:“紅糖夠不夠?”他隨口回答:“夠甜的了。”后來,母親收拾碗筷時,竟看到兒子滿嘴都是墨汁,碟中的紅糖卻一點沒動。原來他翻譯入迷,竟是蘸著墨汁吃完了粽子。母子倆不禁相對大笑,這是“真理的味道”。大約過了兩個月光景,他硬是“費了平常譯書五倍的工夫”,把《共產(chǎn)黨宣言》全文譯了出來。1920年8月,《共產(chǎn)黨宣言》第一部中文全譯稿在上海問世。這里還有個小小的插曲:由于印刷倉促,封面的書名錯印成了《共黨產(chǎn)宣言》(紅色封面版),這個差錯在次月出版第二版(藍色封面版)時做了更正。至1926年5月,社會主義研究社印行的《共產(chǎn)黨宣言》多至17版,更有難以計數(shù)的“盜版”,《共產(chǎn)黨宣言》成為在國內影響最大的共產(chǎn)主義學說經(jīng)典著作。毛澤東1936年7月對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說:“有三本書特別深地銘刻在我的心中,建立起我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這三本書是:《共產(chǎn)黨宣言》陳望道譯,這是用中文出版的第一本馬克思主義的書……” 周恩來曾對陳望道說:“我們都是你教育出來的。”陳毅元帥也說,他是看了《共產(chǎn)黨宣言》后走上革命道路的。
《共產(chǎn)黨宣言》中譯本正式出版,他開始起用“陳望道”這個名字。改名“望道”,是表示他信仰共產(chǎn)主義,熱切地瞻望著中國出現(xiàn)新的革命道路。陳望道也因此被譽為“傳播《共產(chǎn)黨宣言》的千秋巨筆”,名垂青史。而陳望道的故鄉(xiāng)從此也成了地下黨經(jīng)常活動的地方,他的故居也被譽為“革命的房子”。在浙江南湖革命歷史紀念館的“早期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對中國影響”的展室中,有一個“陳望道柴房書屋翻譯《共產(chǎn)黨宣言》”的場景模型,與陳望道故居一模一樣,情景幾能亂真,人物栩栩如生。
“逃墨館主”寫宏文
茅盾是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批黨員,中國革命文藝的奠基人之一。他的不朽名作《子夜》,是我國現(xiàn)代文學園地中的瑰寶。這部革命現(xiàn)實主義的著作,開創(chuàng)了茅盾文學生涯的新階段,在我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有著里程碑的意義。然而,《子夜》的最初署名曾經(jīng)是“逃墨館主”。
茅盾 (1896-1981),原名沈德鴻,筆名茅盾、微明、沈仲方、沈明甫等,字雁冰,浙江桐鄉(xiāng)人。年輕時積極參加五四新文化運動,參與組織文學研究會,并主編《小說月報》。1921年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1928年去日本,后積極參與左聯(lián)活動。新中國成立后曾任文化部部長、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中國文聯(lián)副主席、中國作協(xié)主席,并主編《人民文學》。著作除長篇小說《子夜》外,尚有中篇小說三部曲《幻滅》、《動搖》、《追求》等,有《茅盾全集》。1981年3月14日,茅盾自知病將不起,將稿費25萬元人民幣捐出設立茅盾文學獎,以鼓勵當代優(yōu)秀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
茅盾故居一角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茅盾自牯嶺回到上海,蟄居在虹口橫浜路景云里11號的一棟陋室內,“足不出門,整整十個月”。同一條弄堂里還居住著葉圣陶、周建人等,以后魯迅從廈門來到上海后,也一度住在景云里,“景云里”可謂是現(xiàn)代作家的聚居地。以后,茅盾搬到愚園路口樹德里的一棟石庫門內的三樓廂房。這三樓廂房帶一間過街樓,共有三間房。房東是個商人,不問政治,茅盾對他說自己是教書的,彼此倒也相安無事。
當時,茅盾萌發(fā)了創(chuàng)作《子夜》的念頭,意圖通過藝術形象,大規(guī)模地反映三十年代初的中國社會現(xiàn)象,一方面回答托派“中國并沒有走向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道路,中國在帝國主義的壓迫下,是更加殖民化了。”另一方面顯示1930年那一時期中國革命的歷史特點,暗示中國革命雖陷于低谷,卻處在一個新的高潮前面。
“子夜”,是長夜中最黑暗的時候,可雖然黑暗,畢竟距離黎明不遠了。當時,茅盾在“左聯(lián)”中擔任行政書記。行政書記與宣傳部主任、組織部主任共3人,組成秘書處,負責“左聯(lián)”的日常工作。為此,茅盾向當時任“左聯(lián)”黨團書記的馮雪峰提出辭職,以集中精力創(chuàng)作《子夜》。魯迅聽說后,十分贊同,說“現(xiàn)在的左翼文藝,只靠發(fā)宣言是壓不倒敵人的,要靠我們的作家寫出點實實在在的東西來。”但馮雪峰沒有同意他辭職,只同意他請長假。《子夜》寫好一半以后,應《小說月報》主編鄭振鐸的要求,由《小說月報》于1932年1月起連載,小說署名為“逃墨館主”。
茅盾署此名,蘊含著一片深意。20世紀八十年代,茅盾在自傳《我走過的道路》中披露說“這無非一時的好奇,讓人家猜猜:自有新文學運動以來,從沒有寫過企業(yè)家和交易所等,現(xiàn)在有人寫了,這人是誰呢?孟子說過,天下之人,不歸于陽,而歸于墨。陽即陽朱,先秦諸子的一派,主張‘為我’,陽朱的書早已亡失,僅見《列子》的《陽朱篇》保存‘為我學說’的大概。我用‘逃墨館主’不是說要信仰陽朱的為我學說,而是用了陽字下的‘朱 ’字,朱者赤也,表示我是傾向于赤化的。”據(jù)查,“逃墨”語出《孟子·盡心下》:“逃墨必歸于陽,逃陽必歸于儒。”茅盾署名“逃墨”,表示他身居白區(qū),心系紅區(qū),向著共產(chǎn)黨。所謂“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要“逃墨”而近朱;由此可見茅盾的良苦用心。
誰知,正當萬事俱備,就待《子夜》呱呱落地之時,上海發(fā)生了“一·二八”戰(zhàn)爭,商務印書館總廠被日本侵略者的炮火燒毀。在熊熊的戰(zhàn)火中,茅盾的那份稿子也被焚毀了。所幸的是那份稿子是茅盾夫人手抄的副本,茅盾自己還留有原稿。商務印書館被毀,《小說月報》只得停刊,連載計劃自然夭折。1933年1月,上海開明書店出版《子夜》單行本,具名改署“茅盾”。這樣“逃墨館主”雖未及問世,但作者在“逃墨館”中的創(chuàng)作,終于大白于人世間。
新世紀后,茅盾故鄉(xiāng)——浙江人民出版社在2006年曾出版過一部《“逃墨館主”——茅盾傳》,直接將“逃墨館主”標在茅盾的名字前面,這是對這段紅色印記的最好紀念。
“聽車樓”中蘊紅潮
套用“文如其人”的這句古語,我們也說“齋名如其人”。從齋名中,我們能看出書房主人的思想和品格。從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文藝運動的早期領導人之一、現(xiàn)代作家潘漢年的書房名“聽車樓”中,我們可品味出一個共產(chǎn)黨人的革命情操和高尚品格。
潘漢年(1906—1977),無產(chǎn)階級左翼文化運動的創(chuàng)始人和領導人。筆名亞靈、天長、水番三郎等,因長期從事地下工作,曾用化名蕭開(小K)、潘健行、胡星等。江蘇宜興人。1924年參加創(chuàng)造社,主編《洪水》。1925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30年前后任中共中央宣傳部文化工作委員會第一任書記等職,出面組建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抗戰(zhàn)爆發(fā)前,又作為中共正式代表,到南京參加第二次國共合作談判。以后即一直在上海、香港等地領導地下斗爭和開展統(tǒng)戰(zhàn)工作。曾任八路軍駐上海辦事處主任,華中局社會部長等職。上海解放后,歷任市委副書記、第三書記和副市長等職。1955年7月蒙冤入獄。1982年8月中共中央為其平反昭雪,恢復名譽。有小說集《離婚》等。
潘漢年在上海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潘漢年來到上海,和葉靈鳳居住在繁華的霞飛路(今淮海中路)某幢小樓里。小樓臨街,室外馬路上喧嘩的車馬聲清晰可聞,于是他命其居室為“聽車樓”。他在聽車樓中,接待同志,研討工作,編排稿件,組織活動,真可謂風聲雨聲車馬聲,聲聲入耳;小事大事家國事,事事關心。“聽車樓”聽的是人民的車馬之聲,聽的是黨的號角之聲。
他也經(jīng)常在小樓中伏案寫作,緊密聯(lián)系當時的時局變化,在自己主編的《幻洲》、《現(xiàn)代小說》等刊物上,以《聽車樓隨筆》為題,發(fā)表許多文筆犀利、深入淺出的雜文。文末又常署“聽車樓”。一時“聽車樓”風靡滬上。在聽車樓里,他創(chuàng)作了不少構思別致的小說。他的小說集《離婚》,收入作品八篇,曾作為“幻洲叢書”之一,于1928年由上海光華書局出版。
在聽車樓中,潘漢年頂著白色恐怖,運籌帷幄,組織左翼文化運動。據(jù)有關史料披露,1929年,時為中共中央宣傳部文委書記的他,召集在上海的黨員作家和進步文學工作者座談,借坐北四川路的公啡咖啡館,傳達了中共中央的新精神,要求立即停止對魯迅、茅盾的論爭和批判。而蜚聲中外的左翼作家聯(lián)盟,也是由他出面籌建起來的。據(jù)夏衍回憶,這一時期,潘漢年寫了第一篇緩和這場論爭的文章。這就是1929年10月15日發(fā)表在《現(xiàn)代小說》三卷一期上的《文藝通信》。他還針對當時文藝與政治的關系、革命文藝家應該寫哪些題材,這個爭議不休的問題現(xiàn)狀,寫道:“與其把我們沒有經(jīng)驗的生活來做普羅文學的題材,何如憑各自所身受與熟悉的一切事物來做題材呢?至于是不是普羅文學,不應當狹隘的只認定是否以普羅生活為題材而決定,應當就各種材料的作品所表示的觀念形態(tài)是否屬于無產(chǎn)階級來決定。” 為左翼文藝陣營廓清了迷霧,分清了是非。之后,他又在上海成立中國左翼文化界總同盟,團結和爭取了大批追求民主進步的左翼文化工作者,以革命 的“紅潮”,同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展開了有力的斗爭,為粉碎國民黨的文化“圍剿”,促進進步文化工作的繁榮,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可以說,潘漢年是黨在白區(qū)統(tǒng)戰(zhàn)工作的重要領導者、指揮者和實踐者。對潘漢年在統(tǒng)戰(zhàn)工作等方面作出的杰出貢獻,毛澤東在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和一些場合,曾給予高度評價。
筆者曾寫過一首《文房頌》:“陋室卻見飄瑞氣,茅廬何以有異香?莫非府第藏珍寶?原是舍間有文房。”那么,如果一間文房再有紅色印記,存有朱紅基因,不是更值得后人深情地回望,真誠地紀念了嗎?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特約研究員、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來源:昆侖策網(wǎng)【原創(chuàng)】,本文原載《上海灘》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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