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在延安窯洞里寫《論持久戰》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的消息余音尚未平息,日軍發動旨在全面侵華的“七·七事變”。國難當頭,在我黨的斡旋、倡導以及廣大愛國人士的努力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立起來。
然而,統一戰線的建立并沒有立刻成為軍事上“防御外侮”的戰役防線。在抗戰進行到10個月時,1938年5月,不僅東三省難以收復,甚至從山海關到杭州灣,北部、東部中國主要的大城市都已淪入敵囊,19日,徐州會戰結束,陳兵黃河東岸的日軍正待發起新一輪攻勢……日軍的猖狂推進,動搖了一些人當初“抗戰到底”的信心,一時間,“日本不可戰勝,抵抗必亡”的亡國論調甚囂塵上。
汪精衛的公開投敵又成為加在“亡國論”上的重量級砝碼。當然,“亡國論”既不會、也不能一統天下。“速勝論”是表面急切、而實際缺少佐證、缺乏力量抗衡的另一種聲音。戰與不可戰、亡與不會亡之間,也有人提出“持久戰”。然而,“持久”到何年何月,延宕到哪天哪時?當時的抗戰形勢充滿了未知的迷霧,面對中國抗戰的前途命運,天下熙熙,誰能作出正確而科學的分析判斷?身居延安的毛澤東沒有因為延安地處中國一隅而將時局“橫看成嶺側成峰”。徐州會戰結束之際,毛澤東開始撰寫醞釀已久、建立在科學判斷和分析之上的時政論文——《論持久戰》:抗日戰爭是持久戰,日本必亡,最后勝利是中國的。他旗幟鮮明地批評了“亡國論”和“速勝論”;但怎樣進行持久戰?怎樣爭取最后勝利?這些需要建立在人民戰爭和人民戰爭的戰略戰術基礎之上,這還必須經歷“一個痛苦的過程”……
延安城內鳳凰山麓那孔明朗而溫度適宜的窯洞里,毛澤東幾乎筆不停歇、夜以繼日地寫作著腹稿已成的文章,經過8天9夜的嘔心瀝血,當這部5萬余字的《論持久戰》初稿寫成后,毛澤東在一次集會上作了《論持久戰》的長篇演講。演講中,毛澤東旁征博引、舉一反三,以他一貫生動而不失嚴謹的文風,邏輯縝密地層層推進、梳理,深入淺出地引經據典,擺事實、講道理……
這篇文章和這次演講就像撥開了籠罩在人們頭上的云霧,對人們當下最關心的問題給出了科學合理而有分量的回答,在延安引起轟動。在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陳云建議下,《論持久戰》被油印成冊,在黨內傳閱,在傳播到各個根據地后,成為我黨我軍樹立信心、指導抗戰的綱領。
初次印出的《論持久戰》,封面由毛澤東親筆題寫書名,扉頁印著毛澤東親筆寫的:“堅持抗戰,堅持統一戰線,堅持持久戰,最后勝利必然是中國的。”
然而,囿于延安當時物資匱乏、技術有限,油印的手冊不但質量差,而且數量也非常少,在延安以及各根據地干部群眾爭相傳閱中大有一冊難求、洛陽紙貴的味道。于是,陳云又建議將這篇文章送到國民黨統治區印刷、發表,同時也可以擴大影響。
《論持久戰》的書稿送到了武漢的中共長江局。當時,除了要求印刷成冊外,還要求《新華日報》刊登這篇文章。《新華日報》是我黨于1938年1月在國統區武漢創刊,公開發行、很有影響的一份報紙。
可當時長江局書記王明卻以文章太長為由,不準予刊登。從土地革命時期起,王明就自詡為徹底的布爾什維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一直對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山溝里的馬克思主義”瞧不上眼。在負責長江局的工作后,他提出“一切通過統一戰線,一切服從統一戰線”,右傾投降主義已露端倪。此外,他還不經過中央同意,擅自發表一些言論,與中央分庭抗禮的動機日漸明顯。此時此刻,對于擺在案頭、毛澤東撰寫的這篇《論持久戰》他十分不屑。他覺得持久戰的理論消極,認為“抗日戰爭要經歷三個階段”沒有根據。滿肚子“洋墨水”的他還作了一首詩嘲諷:“四億弗憑斗志衰,空談持久力何來?一心坐待日蘇戰,階段三分只遁牌。”最后在中央一再致電的情況下,他只同意印刷成冊。而印成之后,他卻暗中送了幾本到蘇聯,期待著莫斯科“正視”《論持久戰》存在的原則性錯誤……可是理論見地的高低、以及是否具有真正的生命力,不是某個個人就能阻擋或左右的。《論持久戰》不但在墻內開花,而且墻外花香濃郁。
武漢會戰結束后,在陪都重慶,周恩來第一次向白崇禧介紹了《論持久戰》。白崇禧是國民黨內的實力派,素有“小諸葛”之譽。其時,國民黨內也一直存在著“持久戰”的論調,只不過沒有人對此進行過探究,更沒有人系統而深入地進行闡發。加之,正面戰場的失利,大面積國土的淪陷,此時論“持久戰”就像托詞借口一樣,不免被人側目。據白崇禧當時的秘書程思遠回憶,白崇禧聽完周恩來的介紹,有著十分的興趣,他讓周恩來一定送給他一本。在得到這冊《論持久戰》后,白崇禧進行了認真研讀。讀完后,白崇禧拍案贊賞,對程思遠說:“這才是克敵制勝的高韜戰略!”他按捺不住心里的高興,想立刻推薦給蔣介石,但轉念想了一下,暫且按下不表。與毛澤東相反,蔣介石很少有長篇宏著,他的文章基本都是由人代勞,記日記也是三言兩語。一次,一篇冗長而務虛的報告遞給蔣,他看了幾頁,批了一句“我非紙簍”。基于對蔣的這些了解,白崇禧決定先營造個輿論以“先聲奪人”。
白崇禧在國民黨上層不斷宣揚、介紹“持久戰”理論,很快在當時中國軍事界產生了重大影響。在當時有軍事權威之稱的白崇禧為毛澤東“論持久戰”理論和觀點所折服,甚至還將毛澤東嘆為軍事天才,這些都逐漸傳到了蔣介石耳中,并引起他的注意。白崇禧趁此向蔣介石轉述了《論持久戰》的主要精神,并讓程思遠送了一冊過去。不出所料,蔣也對《論持久戰》深以為然,武漢會戰后的局面也印證了“抗日戰爭必將經歷的三個階段”。于是在蔣介石的支持下,白崇禧把《論持久戰》的精神歸納成兩句話:“積小勝為大勝,以空間換時間”。并在取得周恩來的同意后,由軍事委員會通令全國,作為抗日戰爭中的戰略指導思想。
《論持久戰》在成為國共兩黨領導抗戰的共識之外,在國際上也引起了重大反響。當時周恩來寄了一冊給香港的宋慶齡。讀完文章后,宋慶齡深為認同毛澤東鞭辟入里的分析判斷,她找到自己親近的朋友愛潑斯坦等人把《論持久戰》翻譯成了英文,準備在海外出版。毛澤東得知后,特意為英文本寫了序言:“希望此書能在英語各國間喚起若干的同情,為了中國的利益,也為了世界的利益。”
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時間的推移、實踐的檢驗,雄辯地證明了抗日戰爭正是按照毛澤東在《論持久戰》中所設想的那樣發展的,中國人民最終戰勝了侵略者,100年來第一次在反對外國侵略的斗爭中取得了完全勝利。歷史見證了毛澤東的科學分析和預測,更歷史地將《論持久戰》這部光輝著作列入了世界十大軍事名著之一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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