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融合上升為國家戰略以來,軍地雙方、各行各業均取得顯著成效。同時,一些矛盾不容回避,一些問題也毋庸諱言。為此,筆者近日專訪了國防經濟學家陳曉和教授。
陳曉和現任上海財經大學國防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經濟研究中心常務干事會副總干事,是中國國防經濟學2017年度人物獲得者。再次見面,我們沒有客套話,陳教授直接談起了他關注和研究軍民融合的緣由。
2004年,陳曉和從海軍指揮學院轉業到上海財經大學,擔任國防經濟學科帶頭人。國防經濟是研究國防經濟資源配置的,其目的是優化國防經濟資源配置,提高國防經濟資源配置效率。由于當時我國實行的是軍民分離的體制機制,不利于優化國防經濟資源配置、提高國防經濟資源配置效率,于是軍民融合便進入了陳曉和的視野,并成為他們學科的重點研究方向。
實施軍民融合戰略當前亟待解決的問題是什么?陳曉和直言說,實施軍民融合戰略亟待解決的問題很多,有理論方面的,也有實踐方面的。
理論方面亟待解決的問題主要是理論支撐問題。目前,我國軍民融合方面的理論研究還比較薄弱,難以支撐、指導和引導軍民融合戰略的實施。因此,加強這方面的研究勢在必行。首先,要加強軍民融合基礎理論研究。主要包括:什么是軍民融合?它的內涵和外延是什么?為什么要研究軍民融合?即研究軍民融合的目的和意義何在?如何研究軍民融合?即軍民融合的研究對象、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是什么?它與其它學科有何不同?其次,要加強軍民融合應用理論研究。主要包括:(1)軍民融合需求理論。即軍事和民用分別有哪些需求?其影響因素是什么?這些需求如何確定?(2)軍民融合供給理論。即如何解決軍民融合的人才、資金和技術等問題?如何構建軍民融合的科研、生產和服務體系?(3)軍民融合供需平衡理論。即供需的規模不平衡和結構不平衡是什么造成的?如何實現既定條件下和變動條件下供需的規模平衡和結構平衡?再次,要加強軍民融合管理理論研究。主要包括:管理的目標任務、管理的體制機制、管理的規范程序、管理的方法手段和管理的主體客體等。
實踐方面亟待解決的問題主要是制約軍民融合深度發展的現實問題。就院校而言,這些問題主要集中在學科建設、人才培養和成果認定等方面。首先在學科建設上,軍民融合最重要的支撐學科——國防經濟正面臨生存危機。一方面,軍民融合上升為國家戰略,亟需國防經濟等學科提供理論支撐;國家的軍費預算每年都在大幅增加,對國防經濟人才需求日益旺盛。另一方面,軍地卻在大砍國防經濟學科。比如,國防科技大學、空軍勤務學院、上海財經大學等等皆是。其中,空軍勤務學院的國防經濟學科曾經是江蘇省重點學科,上海財經大學的國防經濟學科2017年研究生教育分專業排名全國第三,皆未能幸免。這就造成了需求越來越旺盛,供給越來越不足,供求矛盾日益突出。國防經濟學科大量削減,軍隊院校主要是因為這些院校沒有應用經濟學一級學科;地方院校主要是因為這個學科在應用經濟學二級學科中是小學科,入不了學校和院所領導的法眼,甚至認為它會影響學校一級學科評估和一流學科建設,根本不看這個學科有無國家需要和市場需求。上海財經大學國防經濟學科開設于2004年,2007年研究生教育分專業排名全國第一。學科開設以來,培養的數十名碩士生、博士生、博士后,就業率100%,深受用人單位好評。多名碩士生、博士生獲國家獎學金,被評為上海市和上海財經大學優秀碩士生和博士生。萬方網上有15篇國防經濟專業的博士論文,其中上海財經大學就占了9篇。就是這樣一個出類拔萃的學科2018年也被學校取消了,確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其次在人才培養上,軍民分離的現象依然存在,并且相當嚴重。主要表現在:研究生招生,軍隊院校不招地方生,只招現役軍人;地方院校不招在職人員,尤其是現役軍人。以前軍事經濟學院、南京政治學院等軍隊院校是對地方招生的,后來反而不招了;以前,上海財經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等地方院校是招收在職人員和現役軍人的,現在也不招了。這樣的倒退使生員質量大大下降,從而造成人才培養質量下降。再次是成果認定上,存在歧視和偏見,使得從事軍民融合和國防經濟教學與研究的地方院校學者難有高質量成果。軍民融合和國防經濟是交叉學科,涉及軍事學、經濟學和管理學等諸多學科的知識,研究難度很大。加之保密等方面的原因數據很難獲取,有些無法進行實證研究。即使有數據有時也不能在公開刊物發表,只能在軍內刊發。軍內刊物是有核心期刊的,他們在軍隊內部等同于CSSCI期刊,但是地方院校不認。在地方院校,絕大多數學科都有A刊、B刊和C刊。只有軍民融合、國防經濟等幾個涉及軍事和國防的所謂小學科沒有,使得人才引進、教師的職稱評定和晉升,甚至生存都成了問題。這些問題如果不及時加以解決,勢必影響這些學科的生存和發展,影響軍民融合和國防經濟人才的培養,影響軍民融合戰略的實施,影響富國強軍目標的實現,必須引起中央高層領導的高度重視。
陳曉和教授認為,要解決這些問題,就要從以下幾方面入手:
首先在學科取舍上,必須全國一盤棋,不能由學校、院所某些領導根據自己的好惡來輕率決定,特別是與國家戰略緊密相關的重要支撐學科更應如此。學科建設涉及一級學科也涉及二級學科,爭創一流學科,一級學科要爭創,二級學科也要爭創,不能顧此失彼;同樣學科建設要造峰也要填谷,不能光填谷不造峰,也不能光造峰不填谷。一個學科的比較是國際國內同學科之間的比較,而不是一個學校不同學科之間的比較,不同學科之間是沒有可比性的。一個學科的取舍,要看它是否優秀是否一流,更要看它是否有國家需要和市場需求,兩者不可偏廢;同樣一個學科取舍,要在國內同學科之間進行,而不能在一個學校不同學科之間進行,不然就會做出錯誤、荒唐的決定,導致好學科被淘汰,孬學科被保留。以致學科越來越少,越來越集中,同質化發展的趨向越來越明顯,錯位競爭的局面難以形成,致使人才培養上供不應求和供大于求的結構性矛盾更加突出。
其次在人才培養上,必須摒棄軍民分離的體制機制,形成軍地院校同招共育人才的新格局。要做到這一點,中共中央軍民融合委員會辦公室就要會同軍地院校主管部門,對包括招生在內的一系列不符合軍民融合的政策法規和體制機制進行清理,建立健全軍民融合的政策法規和體制機制,使人才培養真正建立在軍民融合的基礎上。
再次在學術成果認定上,軍地雙方必須統一認識,統一標準。不能完全按照地方標準實施,無視涉軍學科的特殊性和保密性要求。在這方面,中共中央軍民融合委員會辦公室有必要會同軍地教育和科技部門將軍標和民(地)標統一起來,包括對高校學科體系建設評價必須將國防經濟學科納入評價指標、國防經濟學術成果認定標準單列,并以此建立軍民通用的國家標準。只有這樣,影響國防經濟學科的生存和發展、影響軍民融合和國防經濟人才的培養、影響軍民融合戰略的實施、影響富國強軍目標實現的這些問題才能從根本上得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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