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鏈條往往環環相扣,細節處精彩紛呈,它們串接延伸為歷史脈絡。就在結束黨的七屆二中全會,作了開辟歷史新紀元的謀劃后,毛澤東率中共中央機關赴京“趕考”。
遷至北平那一天,即1949年3月25日,《人民日報》發表了《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完滿結束》的新聞稿。一個細節是,當天的《人民日報》最底端還刊發了一則消息:《重建全國文藝組織,將召開全國文藝界代表大會,推選郭沫若為籌備委員》。
新中國的開國大幕徐徐拉開。1949年7月2日至19日,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會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全國八百余位代表聚集一堂。在開幕式上,朱德代表中共中央致祝辭。會議聽取了郭沫若《為建設新中國的人民文藝而奮斗》的總報告、茅盾《在反動派壓迫下斗爭和發展的革命文藝》的報告、周揚《新的人民文藝》的報告。
7月6日下午,當周恩來作長篇報告還沒有結束時,晚7時許,毛澤東來到會場看望與會代表并在會上作簡短講話。大會通過成立中華全國文學藝術聯合會的決議,選舉郭沫若為主席,茅盾、周揚為副主席;通過成立中華全國文學工作者協會(1953年改組為中國作家協會)的決議,選舉茅盾為主席,丁玲、柯仲平為副主席。這是一次被譽為“大團結”“大會師”的歷史盛會,是中國現代文學史、文藝運動發展的界碑性會議,確立了新中國文學藝術發展的方向、道路和領導體制、組織領導機構,被認為是“當代文學藝術”這一歷史概念發生的原點,是一個偉大的開端和起點。此次會議,史稱第一屆文代會。
參加這次盛會籌備工作并當選為大會主席團成員的劇作家曹禺這樣描繪:會場激蕩著新時代的氣息,“對我的一生來說,當時,我感覺到的是一個新的開端”。他還對文藝界朋友忠告道:“在中國整個大解放,一切要變成新的時候,不到這力量的源泉所在地,是不容易接觸到基本問題、根本精神。”
1949年7月2日,《人民日報》發表了經毛澤東修改定稿的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致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的賀電。只有短短450字的電文,表達了伴隨著新政權的誕生,中國共產黨對這支文學藝術力量的高度重視以及他們在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和文化建設中應發揮的作用,對文學藝術發展方向等“基本問題”和“根本精神”的要求,內涵豐富,是一篇分量不輕的歷史文獻。
中央檔案館保存的毛澤東修改原件
在豎排手寫擬稿上,毛澤東用鉛筆修改,其修改和加寫的文字占了賀電全文的三分之二。
首先,毛澤東在電頭上加筆“諸位”,更加明確了賀電的指向性,中共中央的賀電是給出席會議的各位代表的。接著,他以歷史的眼光、設問的方式說明了文代會的“脈”以及何以“第一次”召開的現實基礎:“自從一九一九年‘五四’新文化運動以來已經三十年了,文學藝術工作者的這樣的全國規模的大會還是第一次,這是什么原因呢?”答曰:“人民革命的勝利,人民政權的建立,是決定一切的。”否則,“就不可能有今天這樣的大團結,進步的文學藝術工作者就不可能在全國范圍和全體規模上獲得自己的發展。”這表明,民族的獨立,人民的解放,國家的統一,人民政權的建立,才使得全國的文學藝術大會的召開成為可能,也為文學藝術在“全國范圍”“全體規模”的發展奠定了現實的前提和堅實的基礎。發軔于五四運動的新文化運動,由此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由此召開的“第一次”“全國規模”和“全體范圍”的文代會是一個新的開端和起點,承上啟下,開辟新的未來。
1949年7月2日,毛澤東出席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會,向大會祝賀。主席臺右起:郭沫若、茅盾、周揚。
接下來,毛澤東加寫了一句:“我們中國是處在經濟落后和文化落后的情況中。”這說的是,中國共產黨完成了民主革命的任務后,新中國所面對的是“一窮二白”的基本國情,是經濟和文化上的雙重“落后”,這是舊中國留下的遺產。由此,他提出“在革命勝利以后,我們的任務主要地就是發展生產和發展文化教育”,并強調指出“人民革命的勝利和人民政權的建立,給人民的文化教育和人民的文學藝術開辟了發展的道路。”
這段話有三層涵義。一是提出了新中國建立后要發展生產和發展文化教育兩大歷史任務,改變經濟和文化落后的面貌。二是指出只有人民政權的建立,完成了反帝反封建的歷史任務后,才“給”了“人民的文化教育”和“人民的文學藝術”的發展權,開辟了發展道路,提出了文化教育和文學藝術發展權的現實基礎問題。
毛澤東在隨后召開的全國政協一次會議開幕詞中宣告“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時,就曾預言:“隨著經濟建設的高潮的到來,不可避免地將要出現一個文化建設的高潮。中國人被人認為不文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們將以一個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現于世界。”他在為會議起草的宣言中宣稱: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政府“將領導全國人民克服一切困難,進行大規模的經濟建設和文化建設,掃除舊中國所留下來的貧困和愚昧,逐步地改善人民的物質生活和提高人民的文化生活”。這都表明,中國共產黨在建國之初,就是將發展生產和提高人民的文化、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并列提了出來,其強國夢是經濟和文化的復興、強大。后來,毛澤東在提出四個現代化的目標時,還曾將“科學文化”作為四個現代化之“一化”。歷史表明,我們的發展一開始就是立足于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和進步的。三是這段話還指出,我們的文化教育和文學藝術的人民性要求、人民性的發展道路。
賀電的最后,毛澤東修改后提出了文學藝術的任務是“進一步聯系人民群眾,廣泛地發展為人民服務的文藝工作,使人民的文藝運動大大發展起來,藉以配合人民的其他文化工作和人民的教育工作,藉以配合人民的經濟建設工作。”這就是堅持毛澤東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明的文藝為人民群眾的發展方向,而且要更加“廣泛地”“為人民服務”,以配合文化建設和經濟建設,進一步明確了文學藝術發展方向和發展道路。
從這篇歷史文獻的文字語境中,細心的讀者會發現,賀電重復頻率最高的是“人民”二字。毛澤東在7月6日的簡短講話中再次強調指出:“你們都是人民所需要的人,你們是人民的文學家、人民的藝術家或者是人民的文學藝術工作者的組織者。”“人民需要你們。”這充分表達了對新的文學藝術的期待。
毛澤東修改的中共中央致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的賀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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