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國家出資公司一定要設置監事會？
——國企改革開新篇系列之十一
梁軍（全民監事）
我在《全民所有資本市場化監管基本法》中建議：“國家出資公司設置監事會，監事會主席人選由人大常委會選派，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相關規定和法定程序產生。”因為在2018年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中，“國有重點大型企業監事會的職責劃入審計署”，“不再設立國有重點大型企業監事會”。進而，各級國資委在一段時間的環顧左右之后，悉數撤銷了其直接監管的出資企業監事會……我今天寫這篇文章，表達“一定要”的觀點，是有風險的。討厭我的，希望我閉嘴的，可以告我一個御狀，“妄議中央決策”，可能一告一個準。但是，面對如此重大的理論誤區，總要有人勇敢地說出來。其一，國有企業監事會的履職主體，必須與承擔出資人管理職責的機構分開。監事會主席的前身，是國務院稽查特派員，由國務院直接委派和領導。這個大思路是正確的。2003年成立國資委以后，改由國資委代管，方向開始發生偏差。2008年《企業國有資產法》頒布，事實上變“代管”為“直管”，偏差逐漸加大。其二，國有企業監事會監督的重點，必須是“對董事、高級管理人員執行職務的行為進行監督”。而事實上，國有企業監事會的主要精力，或者說體制使然的能力所及，放在了“對企業財務進行監督檢查”。這就與審計部門的職責發生重疊，為2018年的“劃入審計署”埋下伏筆。其三，央企監事會主席的副部職級與職數，受其前身“稽查特派員”影響，不能做到一企一人，而是一人身兼數家，生生地把內部監督、全程監督，變成了外部巡視、一年幾次。因此，對“一把手”的監督形同虛設，對管理層的監督干不過紀委，對財務監督檢查又干不過審計部門，逐漸淪為可有可無的“雞肋”。那么，2018年的機構改革搞錯了嗎？你小子敢妄議中央決策嗎？其一，2018年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針對的是“黨和國家機構”，這與必須遵循《公司法》和《企業國有資產法》，且已經深入開展市場化運營的國有企業，應該是兩個范疇。其二，該方案所涉及的監事會主席劃轉，特指歷史上稱謂、且早已棄之不用的“國有重點大型企業”，是對起源于“稽查特派員”的副部職級、職數，連帶以審計為主體的職能的調整，確實仍屬于“黨和國家機關”的范疇。其三，副部級的、行政化的、巡視性的監事會主席職級、職數、職能的劃轉，正好為第三方的、市場化的、職業化的監事會建設，騰出了改革創新的空間。結果搞成了上下一刀切，直接取消了監事會設置，職能部門有責任。以上判斷，職能部門一定很不服氣，也許會說“你懂個屁”。我在上面提到的3年前的那篇文章結尾，引用了習近平總書記的一段重要講話，以佐證我的判斷。《習近平關于全面從嚴治黨論述摘編（2021年版）》第153頁——“現在突出的問題是，有的缺乏擔當精神，工作懈怠、怕苦畏難、敷衍塞責；有的在復雜矛盾面前束手無策，在急難險重任務面前毅力不足，吃勁崗位頂不住、關鍵時刻扛不??；有的口號響亮、應景造勢，只動口不動手；有的對黨中央部署要求照本宣科，不能密切聯系實際貫徹落實；有的等黨中央有批示了才動一動，沒批示就不作為。我作批示是守住最后一道防線，難道我不作批示工作就不干了嗎？”我說的“職能部門有責任”，指的就是明哲保身，該說不說。反正上級咋說就咋弄，出問題自己不用擔責。關于國有企業與私營企業的監事會監督的根本不同，我在上述那篇《監事會怎么了？怎么辦？》一文中有詳盡的分析，這里就不引述了。引述少了，還是講不清楚；引述多了，又是長篇大論。我強烈建議搞理論工作的同志，尤其是職能部門的領導，花點時間看一看。可以這樣下結論——私人控股的有限責任公司，因其私人所有的屬性，絕大多數出資人直接兼任公司高管，不存在自己監督自己的需求。出資人即使退居幕后，也一定會通過各種顯性的或隱性的手段，對公司高管施行控制或監督。取消監事會，影響不算太大。股權多元化的上市公司，其控股股東自然不會對公司放任自流，必定會設法控制公司董事會，進而控制并監督公司高管。其他主要股東也會發揮相互制衡作用，當然也包括對公司高管施行制衡與監督。況且還有幾個裝模作樣的獨立董事存在。取消監事會，影響也不算太大。偏偏就是國家出資公司，因其全民所有的公共屬性，缺乏私人資本出資人那種內生的動力機制，監督與管理，激勵與約束，都極易發生行政化和形式化變異，恰恰不能取消“對董事、高級管理人員執行職務的行為進行監督”的監事會，恰恰最需要監事會引入市場化的內生動力機制。但是，我絕不是呼吁恢復原有的監事會主席制度，而是要全面改革創新。其一，我提出的“監事會主席人選由人大常委會選派”，就是上文提及的“第三方”。這個“第三方”必須擁有完整的全民所有資本出資人權益。所以我建議由人大常委會取代政府，代表全民行使國有資本所有權，因而有權選派監事會主席。這個“第三方”必須突出監督職能，而不是監督+管理一身兼。所以我建議人大常委會新設全民所有資本監督委員會，國資委更名為國有資本管理委員會。其二，我提出的“（人大常委會選派的監事會主席人選）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的相關規定和法定程序產生”，就是上文提及的“市場化”。這個“市場化”必須遵循現有法律法規，從選派到任職，嚴格依據相關法定程序產生，也包括評價、獎懲、解職各環節，完全不同于任何行政級別的“黨和國家機構”干部。這個“市場化”必須按照市場經濟理念下“股東至上”的原則，受命于股東即全民的委托，極力維護全民的股東利益，對全民負責，接受全民監督，不必向官場潛規則妥協。其三，上文提及的“職業化”，就是針對原有監事會主席制度的弊端而設，真正發揮監事會專職監督、近身監督、全程監督的獨特作用。這個“職業化”必須是全職而不是兼職，是一對一而不是一對多，是坐班而不是巡視，是以此為職業甚至終身服務，而不必認定行政級別而交流升遷。這個“職業化”還必須受委派機構即人大常委會的考核約束，受全體委托人即全民的評價監督，同時也必須按照市場化薪酬待遇予以履職保障，而不在國企領導“限薪”之列。上述這些設想，在《全民所有資本市場化監管基本法》中都有相應的表述，而且還有更具體而微的設計建議。1、“人大常委會選派的監事會主席，代表全民行使出資人的股東監督權，冠以全民監事之名。”人大常委會作為全民出資人代表機構，負責選派監事會主席，但是被選派的監事會主席一經確認，他所代表的就不僅僅是，或者說“不主要是”人大常委會了，而是實際出資人即全民。這個從權力到權利的角色轉換十分關鍵。否則，就會演變成人大常委會直接監管國有企業了。費了老大勁，不過是監管權從一個行政機構轉到另一個權力機構而已。所以，我給這個擔負全新使命的監事會主席起了一個特別稱謂——全民監事。全民監事這個稱謂是我的首創。這個稱謂非常貼切，非常大氣。我給自己注冊的網名也叫全民監事。到目前為止，全國還沒有出現第二例。2、“全民監事受人大常委會管理，直接對全民負責，接受全民監督。”承上所言，全民監事的日常管理在人大常委會，比如薪酬、考核、聘任等，但是他必須“直接”對全民負責，并接受全民的“直接”監督。我個人的建議是，全民監事既要接受人大常委會的考核，也要接受全民的評價?？己丝梢圆捎每陀^定量指標，而評價則采用主觀定性結論。如果考核過關，而全民的評價呈負面，超過一定比例的話，不分緣由即可免職。你可以參考一下美國的陪審團制度。陪審團成員都不是法律專業人士，也不采取證據多寡的分值計算，完全根據控辨情況，由個人做出主觀判斷有罪還是無罪。陪審團結論一出，有罪的話，再由法官根據法律規定量刑；無罪的話，當庭釋放。要真正地還權于民，要讓普通民眾實質性地參與民主，就不能做過于專業化和技術性的設計構陷。況且，全民監事是否監督到位，看企業經營業績、社會責任報告、公司治理表現、負面輿情多寡等信息，已經可以管中窺豹。再者，這樣略顯“簡單粗暴”的主觀評價方式，何嘗不是向全民監事傳導必須履職盡責的巨大壓力呢？3、“全民監事為全職性職務，一對一、全覆蓋常駐國家出資公司，主持監事會會議，列席董事會和經營辦公會，監督董事會和經理層依法依規依章經營，評價其市場化經營管理能力，督促其盡心盡責為股東即全民謀利益。”全民監事必須是一對一常駐企業，才有可能真正發揮監事會專職監督、近身監督、全程監督的獨特作用。試想一下，有這么一位來自人大常委會全民所有資本監督委員會的“欽差大臣”，背負以億萬計的股東的委托，整天就呆在公司里，列席董事會會議和總經理辦公會等大大小小的各種會議，隨時查看公司賬冊和合同，約談管理層，公司員工可以隨時反映問題，你的一言一行和一針一線，都在其視線范圍之內，你的考核評價和升遷榮辱，都是人家一句話的事，你還敢不作為、亂作為嗎？4、“為保障全民監事行權履職，任職期間享有與人大代表同等的刑事豁免權。”人大代表享有刑事豁免權（又稱“人身特別保護權”），“非經本級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許可，不受逮捕或者刑事審判”，出發點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人大代表行權履職。全民監事行權履職，從某種意義上說，比人大代表更加直面官場潛規則和各種暗黑勢力，政治風險更加凸顯。賦予全民監事與人大代表相同的刑事豁免權，就是要向全社會，尤其是向國企管理層發出明確的信息：這是全民意志的集中體現，這是不可撼動的監督權力和權利！這一條我盡管提出建議，能不能做到，看法律能否調整適應。5、“為保障全民監事盡心盡責，任職期間享有與國家出資公司經理層同等的市場化薪酬待遇。”我在本系列文章的“序曲”中聲稱，我能找到破解國企改革世紀難題的鑰匙，因為我“看到了上帝的底牌”。這個“底牌”究竟是什么呢？其實就是一句大實話：歷史循環往復，人性亙古不變。完全順應人性，社會必然弱肉強食，資本主義所向無敵。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不應違逆人性，“斗私批修”，而是要用人性的力量打敗人性之丑陋，用市場的力量戰勝市場之缺陷，用資本的力量抵御資本之罪惡。全民監事選派條件嚴苛，考評公開透明，履職壓力巨大，使命無尚榮光。但是，我們千萬不要把全民監事圣賢化，也不要視之為活雷鋒，要求只講奉獻不求回報，反而要大力度提升其薪酬福利待遇，使之成為萬眾敬仰羨慕、人人爭相競聘的理想職業，激發其全力以赴、心無旁騖地為全民利益履職盡責的理想心態，呈現嚴于監督、鐵面無情、不想腐且不必腐的理想表現。如果因為國企管理層仍屬于中管干部或省管干部、市管干部，不得不遵循某些紀律規定的情況下，對不定行政級別的全民監事，則必須放開薪資約束，讓市場化機制和人性力量發揮到極致。其實，我說“與國家出資公司經理層同等的市場化薪酬待遇”，還是偏保守了。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大概的標準，依我對企業管理層的薪資水平了解情況，以及對社會精英階層經濟地位的揣摩，全民監事的年薪標準最好定在150-200萬水平。這薪資水平看著挺高，但是在國企動輒千百億乃至萬億當量的資產規模來說，實在是九牛一毛。如果因此能讓全民監事監督到位了，千百億乃至萬億國有資本保值增值有了切實的監督機制，那實在是一筆劃算的投入。6、“在身體健康、遵紀守法、測評合格的前提下，全民監事任職實行終身制。”黨政機關干部的退休年齡，男性定在60周歲。于是，國企領導干部的退休年齡也定在了60周歲。然而，對于企業家和高級管理人員來說，這個年齡卻是正當年，而且越老越值錢。關于國企領導干部的退休制度問題，我在《全民所有資本市場化監管基本法》中，提出了與黨政機關干部截然不同的管理建議。這里暫且不展開表述。對于全民監事而言，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可隨意替代的職務。除了專業性要求以外，口碑、經驗、格局、氣場，都是履職盡責不可或缺的因素。而這些因素，大部分只能通過歲月的打磨，方可日臻完美。60歲退休，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大膽地提出推行全中國尚無先例的“終身制”。這不僅有利于驅使全民監事珍惜名節，務求讓全民放心滿意以外，還將極大地提高全民監事的美譽度與威懾力。設想一下，一個七八十歲但身體健康，每天都準時準點出現在公司的老者，幾十年的監督閱歷，任何花招伎倆都會被他一眼識破。他若一發聲，全民都會聲援，匯聚成巨大的社會壓力，令人聞風喪膽。你那點貪腐小心思或小動作，還敢拿出來試試嗎？話說到此，我覺得美國大法官的終身制，也是有道理的，與全民監事異曲同工。7、“建立向全民監事提供監督信息及接受全民監督的互動平臺。建立審計、財務、稅務、法律、宣傳、紀檢等部門（機構）支撐全民監事行權履職的輔助機制。”要做一名優秀的全民監事，并不一定要成為全能專家，也不可能成為全能專家。更不能偏重審計業務，撿了籽麻丟了西瓜。全民所有資本的屬性，決定了在監督資源方面可以擁有全社會最有力的支撐。全民監事不是萬能的，但是全民監事可以借用萬能的力量輔助自己執行監督。這好比現代戰爭中一線作戰的單兵，后方有全方位各領域的技術支撐（有一人作戰八人支撐之說），天上地上，前后左右，死的活的，人多人少，入口出口，射擊角度，等等，都由后方給出精準的數據，一線作戰單兵只需要根據現場判斷，做出進攻或撤退、射擊或投彈的戰術動作即可。全民監事不應該是“一個人在戰斗”。配合全民監事“作戰”的，我列出了審計、財務、稅務、法律、宣傳、紀檢等幾個主要方面，肯定還不止。建立這樣的支撐平臺，在有需要的時候，隨時給予專業分析和資源調用。所謂“提供監督信息及接受全民監督的互動平臺”，我的設想是向全社會公開全民監事的履職信息、工作郵箱及聯絡方式，由專人輔助整理公眾提供的監督線索。定期發布監督年度報告和專項核查報告。實名舉報事項必須公布核查結果。公眾可以在平臺上對全民監事進行評價打分，實時展示評價打分結果。我想得太多了，也想得太完美了，難怪總是被人故意忽視。（作者系廣東省國有資本研究會會長、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編自“全民監事”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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