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作者此文寫于一年前,當時卻不得發表,大概是沒有媒體愿意得罪某級黨委或政府。現今,“國企退出競爭性領域”之謬誤泛濫成災,亟需予以制止,而正在繼續推進的2013年南京“退房令”頗具典型意義。
在國企改革大方向未能取得完全性理論共識的環境下,最擔心的就是地方政府單兵冒進,行差踏錯,導致盲目的跟風仿效。
如今這種擔心成為現實。2013年,南京市委、市政府以轉發文件的形式,用行政手段明令市屬國有全資、控股房地產企業及參股房地產企業,最遲于2014 年 6 月底前完成退出一般商品房開發領域工作。
這道被媒體解讀為“南京國企退房令”的行政指令,即時獲得市場的一片溢美之詞。南京有關部門也從最初幾日的戰戰兢兢轉為今日的津津樂道,津津樂道于其奪得了全國“第一”,津津樂道于其所為“厘清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乃至“可能會給各地一個具備借鑒意義的模板”,云云。更糟糕的是,南京方面的文件竟然聲稱,此舉系“從符合國家改革要求,符合廣大人民群眾利益出發”,系“著力整改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中反映的突出問題”的成果,將此舉上升到黨中央當前政治中心工作的層面。
不排除在全國引發類似當年“陳賣光”行為的連鎖反應。因此必須給予口誅筆伐,當頭棒喝。
具體分解“退房令”之謬如下。
其一,沒有把國企當做市場經濟體制下的市場主體來對待。國企改革的大方向,是要通過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實現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使企業成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法人實體和市場主體。南京的國資房企,根據《公司法》和《企業國有資產法》依法注冊經營,有一些還已經實現了產權多元化,成為具有獨立法人財產權的法人實體。是否投資于房地產業,是否擴大或收縮投資規模,完全應由公司董事會或股東大會根據對市場的判斷做出決定。房地產業有錢掙,政府不讓國資房企通過正常競爭去掙,一定要國資房企都去做微利的、本應由政府承擔的安置房工程,無視國企的市場主體地位,仍將其視為政府附屬機構。如此這般,將來國資房企的市場競爭力大不如私營房企了,難道再倒回頭以市場化之名,將國資房企判處“死刑”嗎?一紙“退房令”,將多年的市場化改革成果打回原形。
其二,將政府管理部門自身建設不足的責任,怪罪到國企的頭上。現在的房地產市場已經相當公開、透明和成熟,土地的獲取必須參加公開的招拍掛,開發規劃必須經過嚴格的程序審核,貸款自有銀行系統苛刻的審批條件。如果說國資房企能夠從中得到某種特殊照顧的話,那也是政府相關部門的問題,板子就應該打在他們的身上。通觀現今攻擊國企的不實之詞,大多數都是類似這樣的荒唐邏輯。南京方面稱“群眾”反映了“突出問題”,文件還提到了那個荒唐透頂、嚴重誤導輿論的“與民爭利”。請明確這些“群眾”是“市民”的“民”,還是“民企”那個“民”?都反映了哪些“突出問題”?讓我們看看究竟是誰的“突出問題”?
其三,將國資監管建設上的不到位,視同對整個監管制度的否定。作為“退房令”的支撐理由,南京方面還籠統地提到國資房企“滋生腐敗”、存在“國有資產流失”。這讓我們想起那個倒洗澡水而將盆里的孩子一起倒掉的笑話。請問:全中國乃至全世界,從歷史到如今,哪一個領域不會“滋生腐敗”?哪一個政府部門能完全杜絕“國有資產流失”?如果“退房令”的理由成立,那么所有的政府部門、司法機關、事業單位,乃至軍隊,都將發生存在合理性之虞。請問南京方面如此“偷懶”作為,是否符合執政黨的理論自信、道路自信和制度自信?
其四,以政府行政命令取代了國資委的直屬特設機構職能,乃典型的“政企不分”。退一萬步講,如果真的認為房地產業風險太大,或國資房企無利可圖,或有更好的、更重要的領域需要國資投入,那么正常的決策途徑是:由市委、市政府授意國資委做出決策,國資委以出資人或控股股東的身份,通過公司董事會做出公司決議,依市場途徑和法律程序,有計劃、有步驟地退出股份,而且還要視轉讓時機、對象和價格而機動,以盡量賣個好價錢,確保國有資產不流失和利益最大化。一紙“退房令”,置國資委的直屬特設機構屬性于何地?置國資房企董事會于何地?置現代企業制度于何地?請問那些以審批權為手段,對依法經營的國資房企實施突然死亡法的市發改委、國土局、住建委、規劃局,你們是依權、依法執政呢?還是在破壞市場經濟體制?
“南京國企退房令”錯得很離譜,后果很嚴重!其錯就錯在沒有正確領會黨中央關于國企改革的指導思想,沒有真正搞清楚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以市場化之美名行反市場化之惡實。
(作者系廣東省社會科學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研究中心主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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