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014年9月28日,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研究院在山東東平舉辦了“土地股份合作與集體經濟有效實現形式高端論壇”。來自全國各地的集體經濟研究領域的專家以“土地股份合作與集體經濟有效實現形式”為核心議題,從實踐與理論層面共同探討集體經濟有效實現形式的條件、發展趨向。農業部農村經濟體制與經營管理司的副司長黃延信,以“確權·管理·賦能:集體經濟有效實現形式的實踐探索”為主題,對于如何發展壯大集體經濟,認為土地承包經營權應該確權頒證,需要確認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必須進行股權管理和登記,集體資產應該賦能,以及需要考慮土地股份合作制的持續性和包容性。
各位領導、各位嘉賓,大家上午好。非常高興有這個學習的機會,首先說明一下,本人是負責研究集體資產管理的,而農業部發展集體經濟的任務就落在我頭上。最近一直在研究這方面的內容,我覺得,不管是研究股份合作,還是集體經濟試驗區,本身都是產權改革問題。有一種觀點認為,產權改革可以在東部發達地區進行,因為那兒有經營型收入;而在中部地區卻不行,因為城中村沒有什么可改革的。一提那么多資產,沒讓它進入市場,沒有生產的價值,有人說這是我們的制度。我看不然,我一直不同意集體經濟是重合的,所以東平這個做法更堅定了我的信念:就是中部西部地區仍然有可能,產權改革大有文章可做,只是要找準切入點。對于如何發展壯大集體經濟,以下是我的幾個觀點。
一、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頒證
合作也好,股份合作也好,關鍵是要入股。不入股,空手套白狼,套不來。成立一個合作社,關鍵是要入股,有產權,所以土地股份合作,我覺得關鍵是要做好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頒證。如果產權不清晰,將來合作是有問題的。因為土地承包經營權原先沒有確權頒證,而不確權,頒證的時候就有問題,所以這種入股是不牢固的。所以,承包經營權一定要確權頒證,解決設置不清、賬實不符的問題,這是一個基礎問題。
現在的土地承包經營權確權頒證正在試點,而確權以后就有一個期限的問題,在此我也談談自己的看法。現在的土地承包經營權期限是1984年中央明確的,即第一輪承包期15年,到了1996年、1997年以后再延長30年不變;而到了2008年的十七屆三中全會就明確,農民的土地使用權長期有保障,土地承包方式長久不變。現在要抓緊時間修改相關的法律法規,因為現在搞確權頒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土地承包經營權管多少年。根據原來的土地流轉法律規定,土地流轉的期限不能超過承包期剩余的期限,按照30年的期限,還有十來年就到期了。那么現在搞確權要長久不變,該聽誰的?中國的國情,共產黨執政,是政策走在前面,然后通過一定的程序,把黨的政策轉變為法律,轉化為人民的意志。所以我個人看法是,從2008年開始,30年的期限就不好使了;雖然土地承包法沒有改,但是立法執法不作為,中央要求地方執行政策。
只有確權,資源才能變資產,才能拿出去跟人家合作,要不然你空手套白狼,合作很難成功。而且產權越清晰,產權保護越嚴格,經濟就越有活力。美國就有產權保護的原則,所以世界各國的經濟活力沒有哪個比得過美國。
二、確認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
集體成員是誰,以前是沒有邊界的,因為原來有兩種體制。一套體制是行政體制,內頭是農民,以地緣為基礎,比如說戶籍在農村,那就是農民。另外一套體制以血緣為基礎,比如爺爺是農民,兒子是農民,孫子也是農民,他們天然的都是集體經濟組織成員。人口只要在農村出生,天然就有一份農民的身份,所以我說集體成員是沒有邊界的。這個沒有邊界結果是,集體的資產永遠的細分化。“我是集體成員,這個資源能白要一份,我憑什么不要。”因為農村集體宅基地,既然是集體的,那他們能在上面蓋個房子,我要結婚,我憑什么不能蓋個房子。如果沒有邊界的問題,邊界不確認,集體的土地也會細分化,集體建設用地宅基地也是越來越分散,這個是符合我們國情的。成員不定,如果發展股份合作,那股份份額也就在不斷的變動,這樣股份合作也是不穩定的。而集體成員要定邊界,也有條件。怎么定,怎么叫成員,就要對集體經濟組織成員進行篩選,我想來想去最關鍵的是,你有資產就是成員,沒資產就不是成員。不能再說爺爺是這里的成員,我就天然有一份,也不能說我戶籍在農村就有一份,這都不符合現在的情況。所以,要抓緊時間明晰集體成員身份。
集體成員身份確認應該說是沒有法律規定的,它是實踐創造出來的,比如說廣東一個地方人民政府的文件,浙江有省里的地方性法規。當然很多地方是通過民主決策的,但是我覺得這個事不能再拖了,要切斷它;正是因為沒有切斷它,好多矛盾都是這么來的。比如說現在人口流動了,出去工作了,像我不一定在農村,但還是集體的成員;我原先還有地,我后來工作了把地收了,我現在要是回去就會要地。如果不切斷,將來這一系列的問題,都很難解決。
三、股權管理和登記
產權,工商法里有規定,即你的東西,僅依法登記產生效益,不登記不產生效益。以前老說這個東西你說是你的,你叫它一聲,它是不會答應的,那現在怎么證明這個東西是你的?國家的公權力給你一個憑證,比如說機動車的行駛證,這都是證明。所以農村股權,現在要求凡是搞集體產權改革的地方,農民的集體資產股份都要進行登記。你說這個東西是你的,得拿個證,你那個證是真的是假的,得有個地方去查一查,所以現在要求都要到監管部門去登記,去備案。另外,我覺得中央有要求,我們學中央三中全會決定不能白學,不能空學 。三中全會決定第21條講了什么,賦予農民生活財產權利,它下面講說保障農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權利,積極發展股份合作,賦予農民對集體資產股份占有、收益、有償退出及抵押、擔保、繼承權。這是中央提出的改革任務,是要落實的,使我們看到這幾個權利。你搞了股份合作社就給農民一個本,農民就問你這個本有什么用,甚至包括將來說確權,你給我一個本管什么用。我覺得地方的同志可以探索股權的管理和登記,這個中央有要求,地方也有要求。我覺得這個事要做,要勇于探索,要解放思想,不能這也不能改,那也不能改。如果都不能改革,那社會怎么發展,中央的要求怎么落實?我覺得一個很重要的就是股權登記,要賦能,要完善它的權能。
四、集體資產賦能
集體資產也是有組織的,不是沒組織。《物權法》也有所規定,說所有權人對自己的動產和不動產享有占有、使用收益,而處置權應該是法律上和事實上最終的處分權,《物權法》并沒有否定集體經濟組織對它的資產有這些權利。但在實踐當中,這些集體經濟組織的所有人,都有這幾個基本的權能。我個人的一些看法,現在提出來,希望理論專家們好好呼吁呼吁。其實很多東西都被不合時宜的法律和政策給剝奪了,比如好多法律和政策規定農村集體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有這么規定嗎?《物權法》是規定基本產權關系的最根本的法律,這個法律并沒有否認集體經濟組織資產的這些權利。但是過時的集體管理法講了這些東西,我覺得它是過時的。從法律關系看,《物權法》是基本法,《土地管理法》是專業法;從先后關系看,《土地管理法》在前,是過時的,《物權法》在后,應該遵照它。從政策看,政策更應該服從法律,所以我們要研究集體經濟資產的賦能問題。我們老想發展集體經濟,原先我正好不太關心這個事,我也不看好集體經濟。但是到了現在我管這個事了,我就在想,十來個中央文件,年年提發展壯大集體經濟,我說老人家你們寫文章就多寫幾句,一句話擱那里,為什么,因為他沒招了。為什么沒招,我覺得就是集體資產的權能不夠的問題,權能不夠是個什么意思。我就說跟王八一樣,王八你得跑快點,快跑,但是先把王八的腿給綁上,把胳膊也綁上,臂甩不開,腳也邁不開,卻年年叫它跑快點。我們發展集體經濟就這個事,所以我說我們搞理論研究的人,我給你出個題目,好好呼吁呼吁,要研究集體資產權能問題。
剛才徐教授也講了,說中央農村工作會議上總書記講了幾個賦能,其中一個就是不能把集體經濟搞反了。總書記有這個要求,對此我們怎么理解。別人都跑了,你在這兒待著不動;別人都發展了,你不發展,這樣叫反了。我們要正確理解總書記的講話精神,別人發展,我跟他拼了命爭;他有這個權能,我也得有這個權能,要不你怎么發展。
五、土地股份合作制的持續性和包容性
可持續發展,就是保底分紅的事,我覺得不能為了股份合作搞股份合作。為了搞股份合作給農民搞保底分紅,我一看保底還很高,是超過土地流轉費用的。這個土地流轉費用,我剛才問了我們的老領導,大概是六七百塊錢一畝地,保底一千塊錢。農業生產是有風險的,既有資產風險,又有市場風險。高額固定回報就是非法集資,所以固定回報從政策上來說是不提倡的。咱們要有一個政策底線,否則弄不好也出現合肥現在的合作社高額攔阻固定回報,結果跑了,找不到人了,引發了問題。這個事,我覺得要好好研究。將來可持續發展,這樣使股份合作利益共享,風險共擔,有多少分多少。你不能搞保底,保底的話誰錢最多,這是誰的事。另外講包容性,集體經濟也好,股份合作經濟也好,形式都不是單一的,一定要有包容性。各個地方的情況不一樣,資產多少不一樣,腦袋里面的認識也不一樣,所以不能一個形式,要多種形式,百花齊放總是要比一枝獨秀要好。謝謝大家!
(作者是國家農業部農村經濟體制與經營管理司副司長;來源:中國農村研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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