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情,是中國主流電影導演的通病,他們的很多作品,都可以用‘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來概括。而他們之所以矯情,說到底還是對民間疾苦的極度隔膜,極度冷漠。”看電影《749局》,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導演陸川的焦慮、忐忑……,他似乎就站在銀幕后面,祈禱這部電影能夠令觀眾如癡如醉。但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這部電影的票房十分可憐,口碑更差,豆瓣評分僅3.2。對一個導演來說,再沒有什么比這個結局更令人沮喪了。這樣的電影,主要靠新鮮的、別出心裁的、令人震撼不已的視覺奇觀來吸引觀眾,對故事情節的要求不是太高,一個簡單的、俗爛的愛情故事、親情故事,或其他故事,再加上一點煽情,就可以了。但陸川在這兩個方面——奇觀與故事——都搞得很糟糕。無疑,從制造視覺奇觀的角度來看,陸川還是很下功夫的,但問題在于,這些奇觀中,并沒有真正別出心裁的鏡頭,大量的是對好萊塢同類電影的東施效顰。所以,有觀眾會諷刺地寫到,“《749局》的最大優點在于,你可以用一張電影票同時看到《異星覺醒》《異人之下》《降臨》《超人》《X戰警》《沙丘》《上海堡壘》《明日戰記》《阿凡達》《長空之王》……”在新世紀之前,電影導演的確可以憑借閱片量的優勢,把好萊塢電影中的鏡頭照搬過來,國內觀眾仍然會感到新鮮。然而,現在是視頻時代。一般電影愛好者都見多識廣,閱片量絕不次于電影導演,像《749局》這樣堆砌缺乏獨特創意的“奇觀”,觀眾當然就不買賬。他們覺得,導演不尊重他們,端上來的,都是剩飯。《749局》的核心故事,也蒼白無聊,令人無力吐槽。
如果是一個庸俗的、老套的故事倒也罷了,畢竟,人家都說,莎士比亞之后,所有的故事都是俗套。故事俗也不怕,只要能講得精彩,大家照樣愛聽。《749局》的核心故事是:怪獸即將毀滅城市,只有王俊凱身上有特異功能,可以降服怪獸,但麻煩在于,王俊凱不愿意施展自己的功能,尤其不愿亮出自己的翅膀,以免被人嘲笑,他也不想成為英雄,“我只想回網吧打游戲”。這樣的臺詞,這樣的核心故事,可以想見陸川是多么想討好叛逆期的青少年觀眾,就差跪下來舔他們的腳趾了。首先,王俊凱已經成年,“被嘲笑”和“拯救一座城市”之間,孰輕孰重,他不難分清,應該如何做出選擇,也不難判斷;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在中國的文化環境中,如果一個人顯示自己有超能力,可以在空中自由飛翔,他所收獲的,恐怕不是群嘲,而是眾人的震驚、崇拜和追隨,這一點,只要看看并不是很多年前,那些號稱有特異功能的“氣功大師”所受到的擁戴就會明白。

什么是矯情呢,就是故意違反人之常情,以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矯情的人最討厭。一部電影能不能成功,主要就看能不能引起觀眾共情,但矯情只能令觀眾生厭,所以,矯情的電影必然失敗。

矯情,是中國主流電影導演的通病,他們的很多作品,都可以用“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來概括。而他們之所以矯情,說到底還是對民間疾苦的極度隔膜,極度冷漠。
《749局》真正值得注意的,是其講述新中國故事的方式。影片中的749局,明顯是新中國前三十年的遺存,“活化石”。這一點,從749局所處的位置、局徽、紅星,乃至內部公共空間巨大的“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標語等等就可以看得出來。

749局神秘、封閉、遙不可及,既外在于社會,又凌駕于社會之上。749局嚴密監控著城市中的每一個人,它所做的決定,關系到整座城市的生死存亡,但市民對它一無所知,也無法對其決策施加任何影響。在內部結構上,749局似乎是一個藍血精英主導的機構,具有很強的封建性。749局最后的近衛軍,是749局貴族的后裔,他們隨時準備為保衛749局去死,并視為無上榮耀。整部電影充斥著真實的或想象的現代、后現代兵器,到最后時刻,核武器也出現了,但這些貴族少年,卻只使用刀劍弓弩這樣的冷兵器。

然而,盡管749局看上去好像無所不能,但關鍵時刻,卻無法制服怪物,只好召喚空軍投放“終極武器”,幸好這個時候王俊凱開始發力了,否則,“紅礦城”就徹底毀滅了。《749局》是一部怪獸片,而影片中真正的怪獸,卻正是749局。

八十年代以來,傷痕導演、第五代導演,在表現新中國前三十年的時候,極力給觀眾造成一種印象,即那個時候是瘋狂的、寒傖的、混亂的,是充斥著外行和泥腿子的草臺班子……近些年,出現了一個新的趨勢,即把那個時代,表現得像是《1984》中那些神秘的、令人恐懼的、監控一切、掌控一切的精英統治的世界,去年上映的《解密》《749局》,以及此前的許多影視劇,都是如此——“革命”是精英貴族特權,與你無關。但問題在于,就像影片中的王俊凱那樣,陸川拍打著一對莫名其妙的翅膀,飛在半空中,自怨自艾,自悲自嘆,一點也不了解大地。王俊凱有多矯情,陸川就有多矯情。他的影片不能回應時代的焦慮,只能折射他自己的執念、虛妄與焦慮。

與其花八年時間,憋這樣一部莫名其妙的電影,何如放下一切,到工廠,到農村,總而言之,到基層生活幾年?并且,在創作過程中請放棄一切對審查和票房的考慮……如此,搞出的電影,才可能真的會長出令萬眾矚目的翅膀!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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