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這些年來,每年年中一次,年底一次,講述宏觀經濟,已經成了我的慣例。作為一名離經叛道的樂觀主義者,我總是要不停的突破極限,闡述更加深刻的道理,描繪更為宏大的歷史,刻畫更為廣闊的未來。這一次,相信也不會讓大家失望。
有句話,在我這兩年的總結中,總是會說到,我現在再說一次:“經濟的本質,是人。人心所向,浩浩蕩蕩,無可抵擋。”要把握人心變換,盯著數據和公式是不行的,必須要深刻的理解歷史。人心,就隱藏在歷史之中。宏觀經濟學家,首先必須是歷史學家。這個世界從二戰至今,已經和平了整整60年,這真是人類歷史上最長的一段和平期了,不禁讓人產生這個世界將永遠和平下去的幻覺。而我這篇文章,將會擊碎這樣的幻覺。紙幣時代終結之后,和平,將會是人類最大的奢望了。
序章 永恒的危機
這一章我們主要是研讀歷史。人類社會經歷了兩千多年的農業時代,一直到1760年之后,隨著蒸汽機的改進并大規模應用于工業生產,才開始進入工業時代。農業時代,人類依靠純粹的體能來對抗大自然,器械只起到輔助作用。手提肩扛是最常見的生產方式,了不起加根棍子拎把刀,發明一把鋸子,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能讓四鄰八里尊奉為神人。即使在農業時代的戰爭,也是純粹的比拼體能,弓箭和刀槍,都需要充沛的體力才能熟練使用。至于投石機和強弩,那都是高科技,裝配和保養工序極其復雜,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古代大國才能用得起。
到了工業時代,體能的重要性逐漸下降,能實現能量轉換的機械生產線,逐漸替代了人類的雙手。鍛打、研磨這類體力活已經根本不需要熟練的鐵匠師傅了,紡織這類精細活也不再需要勤快的織女,全被都機器代勞了。生產線旁邊站著的工人,對于生產來說,起到的只不過是輔助的作用。在織布廠干了一輩子的女工,回到家也紡不出一件衣服來,她一輩子干的活,可能就是接個線頭啥的。而在鋼鐵廠干一輩子,可能都是在按按鈕罷了,那真是和打鐵技術扯不上任何關系。到了工業時代,整個戰爭模式就變了,士兵的體能重要性,逐漸讓位給了自動化武器的先進性。機槍大炮、坦克飛機改變了人類的作戰模式。即便是你力可舉鼎,或者你整支軍隊都是由舉鼎勇士組成,一炮過去,渣都不剩。
工業時代的主要特點,就是強悍的機器生產能力。機器不會疲勞,也不會鬧情緒,接上能源就能生產,歡騰得很。相對于人的雙手來說,機器根本沒有生產力上限這一說,它可以生產出無窮無盡的商品,并且,由于生產得越多,相對成本就越低(一條生產線的購置成本攤銷到100件商品里,與攤銷到10000件商品里,當然是不一樣的),因此所有的企業主都會下意識的迅速擴大生產規模搶占市場。這就導致了工業時代最為突出的矛盾,也是農業時代根本不曾出現過的矛盾:強大的生產能力,與孱弱的消費力之間的矛盾,并因此引發經濟危機。
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明白,機器的生產能力沒有上限,而人類的總體消費需求是有上限的。女生們買裙子一件不夠,買十件總是夠了。電視機電冰箱啥的也不能整天換。最關鍵的是,作為社會消費主體的工人,在這個工業時代,居然只在生產中處于從屬地位,最關鍵的技術活都是機器干的,根本與工人沒啥關系。流水線工藝越是成熟,工人的重要性就越低,就越能隨便被替換掉,所以也別指望工人能在與資本家的博弈中,獲得多高的社會財富分配比例。到了今時今日,機器人工藝日趨成熟,隨時把工人都解雇下崗,所以工人們的消費能力孱弱,是板上釘釘的事。這么一看,工業時代的危機,就是生產過剩和消費力不足之間的矛盾導致的危機。這種矛盾在根本上就無可調和,因此從工業時代開始,人類就進入了永恒的經濟危機時代。
第一次大規模的經濟危機開始于1820年代,首先發作于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起始國英國,1830年代蔓延到整個歐洲,到1840年代釀成災難,整個歐洲的產業規模縮減了三分之二。人類社會對此束手無策,社會科學領域對此毫無準備,沒有任何學者能提出啥解決方案。值得一提的是,關于經濟危機的研究,人類社會一直到今時今日,都沒有什么太多的進展。這是人類社會科學領域一個巨大的空白地帶。
對于1840年代的歐洲人來說,當他們面對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的經濟危機時,所有的行為一定都是基于下意識,不可能有什么深刻的思考。生產過剩,那就把多余的牛奶都倒掉好了;消費力不足,那就去找錢,來補充消費力。找錢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淘金,另一種就是直接搶劫。所以從1850年代開始,到北美和澳洲淘金成為潮流。另一方面,富庶而愚昧的中國成為歐洲人眼中的香噴噴的肉包子,派幾支海軍來中國打打仗,搶搶錢,殖民一把這個落后的大國,并且將過剩的商品拿到中國來傾銷,就成為必然的趨勢。我們今天閱讀鴉片戰爭史,會感覺到無窮無盡的羞辱。而如果站到工業文明的大視角上看,兩次鴉片戰爭正好就發生在工業時代的第一次大規模經濟危機之后,這恰恰是歷史的必然,是工業文明為自身補充消費力的必然。任何一個歐洲國家的元首,看著中國這頭肥豬,毫無抵抗力,卻又驕傲自大目中無人,如果不去割一塊肉,那簡直是對自己國民的犯罪。
通過大規模的淘金,以及對中國等國的殖民,人類社會算是度過了第一次危機,然而根本性的矛盾沒有解決,金子淘完了就沒有了,而且淘多了還沖擊貴金屬的購買力,也不是個好事。殖民地的消費力也有限度,掠奪個幾年就遍地赤貧,還紛紛的起來鬧反殖民。人類社會在第一次危機里折騰了幾十年,慢慢醒悟了過來,補足消費力更好的方式,當然是刺激掌握了更多社會財富的資本家出來消費。但是資本家的消費能力有限得很,再有錢的資本家,也就是一張嘴巴一副身體,消費來消費去,再怎么奢侈,也不能同時出現在10部豪華馬車上吧?所以更好的辦法,是刺激他們投資建新廠,適用新的科技,購買新的生產線。所以第二次工業革命到1870年代就出現了。這次是內燃機替代了蒸汽機,能源使用的效率大大提高。汽車和飛機就這么順理成章的出現了。資本家們紛紛投資于這些新產品的生產線,工業文明由此順利的進入了1900年代。
然而好景不長,淘金、殖民和第二次工業革命,幫助人類順利的度過了第一次大規模的經濟危機,但這些手段并沒有解決生產過剩與消費力不足之間的根本性矛盾。淘完了金,殖完了民,新科技也適用完畢,該建的新廠都建完了,資本家也不消費了,人類社會一籌莫展,第二次大規模的經濟危機爆發。沒辦法,打仗吧。好歹戰爭還能消耗一些物資,并且還能嘗試一把搶奪對方的市場。于是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大家都拼了命的轟炸敵國的工業生產基地,恨不得把對方的生產能力全部打廢掉。可惜的是,到1918年,一戰打完了,工業時代的根本性矛盾完全沒解決的跡象,經濟危機依然存在。戰爭只不過是延緩了危機而已,只要一停戰,危機就會赤裸裸的發作出來,讓人無法面對。1929年,慘烈的大蕭條時代來臨,成為人類社會最為慘痛的記憶。歐洲各國的失業率普遍超過20%,美國的工業產值下降了一半。
在這個時候,只有一個蘇聯這一個國家,無視經濟危機,實現了經濟的持續增長。蘇聯的計劃經濟模式非常有意思,它將所有的工業企業全部國有化,按國家的指令生產,企業利潤當然也全部國有,然后國家再將所有的利潤以各種形式花掉,比如作為國民福利,比如搞基礎設施建設。這樣一看,計劃經濟模式竟然徹底解決了生產過剩與消費力不足之間的矛盾。反正所有的利潤都會最終用于消費,國家又不是資本家,把錢存起來根本沒意義,全部花掉最好了,恨不得還要赤字財政,多花一點。這么一看,越是喜歡搞形象工程亂花錢的社會主義國家,就越適應工業文明的需求。這真是顛覆了人類社會的傳統認知,算是社會科學領域的重大突破。1922年蘇聯建國,開始搞五年發展計劃,結果是蘇聯經濟根本不理睬全球經濟大蕭條的大環境,毫不猶豫的實現了每5年經濟翻一番。到1930年代后期,原本在歐洲是個鄉巴佬形象的俄國佬,竟然成長為全球第二大工業國,這簡直堪稱是神跡。在當時的中國舊知識分子眼中,一邊是財政瀕臨破產的老牌歐美國家,一邊是生機勃發的蘇聯,即使是再古板的人,也會對蘇聯模式心生好感。這大概就是我黨最終問鼎中原的經濟學背景。
為了應對經濟大蕭條,資本主義國家開始謀求改變,經濟學上的重大突破,凱恩斯主義橫空出世。這也是宏觀經濟學在工業文明時代取得的唯一成果,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成就。凱恩斯主義的核心,就是國家向富人(資本家)發行國債,收集其閑置資金,為窮人(工人)提供福利,以補充窮人購買力,簡單來說,就是劫富濟貧。實施凱恩斯主義的代表性人物有兩個,美國的羅斯福總統,和德國的希特勒,這兩個人的治國理念基本上一致。羅斯福發了400億美元的國債,建立最低工資保障制度,并雇傭大量的失業工人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希特勒更徹底,他規定所有企業的超額利潤都必須用來購買國債,雇傭失業工人去建兵工廠,同時還沒收猶太人的財富,用于充實國庫,為窮人提供失業救濟,以補充底層的購買力。
凱恩斯主義的適用,同樣只能延緩矛盾,而不能解決矛盾。國債這種東西總是要還的,無論是羅斯福還是希特勒,都不好意思說出賴賬的話。政府借債為底層的窮人補充購買力,消耗的是國家的信用,但是回報少得可憐,算賬是肯定算不過來的。這個道理也不難懂。政府向資本家借1塊錢的債,作為福利發給窮人。窮人拿去買1塊錢的東西,政府了不起從中收3毛錢的稅,資本家還得拿3毛錢的利潤走。所以政府如果就這么三年五載的虧下去,到政府財政背不動的時候,那就是整個工業文明的全面破產。就這樣,到1939年,整個資本主義社會山窮水盡,第二次世界大戰全面爆發。
我們現在回頭看,人類社會的第二次經濟危機,帶來了兩次世界大戰,以及凱恩斯主義和蘇聯的計劃經濟模式,但唯一有可能解決問題的,唯有計劃經濟模式。戰爭對于解決矛盾而言,根本毫無作用。凱恩斯主義只能拖延問題,無法解決問題。而計劃經濟模式,將所有的利潤收歸國有之后再投資出去,反而最為適應工業文明的需求。這個結論在今天看來,當然會令學習西方經典經濟學理論的主流經濟學家們感覺到非常沮喪,但當時的知識分子們可不這么想。二戰之后,在全球范圍內發生了所謂社會主義革命,中國、東歐諸國、越南、南斯拉夫和古巴,紛紛選擇社會主義模式,這其中有著非常深刻的歷史背景,也并不是這些國家的人民抵抗蠱惑的能力差,事實確實擺在眼前:僅僅兩次經濟危機,自由資本主義國家差點就挺不過去,唯有社會主義的蘇聯如魚得水,在危機之中閑庭信步。現在二戰打完了,能和平多少年根本不知道,生產過剩與消費力不足的矛盾就猶如達克摩斯之劍一樣,隨時就會劈下來,釀成第三次危機。而這第三次危機,自由資本主義國家能挺得過去嗎?如果挺不過去,那又會怎么樣?一戰還算好,只傷亡了3千萬人。到二戰已經慘狀空前,死傷近兩億人,較一戰翻了6倍,這還是戰場上的直接傷亡,至于受戰爭牽連的平民死傷數量,根本無從統計,怎么也是以十億為單位來計算。如果再來一次第三次世界大戰,死傷情況都不知道應該怎么預計。
在這種資本主義制度與社會主義制度相對抗的背景下,人類進入了1950年代。在二戰中發了大財的美國迫于社會主義革命蔓延的背景,推出馬歇爾計劃。富裕的美國向整個歐洲投資,以補充歐洲人民的消費力。這種投資帶來了戰后歐洲經濟的復蘇。同時,由于資社兩個陣營之間的冷戰,政府大量投資于軍事科技,并反過來將軍事科技應用于民生,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帶來了技術發展,促使資本家投資于新技術運用。在冷戰期間發展起來的原子能技術、空間技術、信息技術、生物技術,雖然成色不足,并沒有在根本上改變內燃機為主的能源獲取方式,但也被稱為第三次工業革命。馬歇爾計劃與勉勉強強的第三次工業革命,讓世界經濟發展到了1970年代。很可惜,這次又到了極限。
1970年代,美國的黃金儲備下降了一半,已經無力再向外投資,也無法再為歐洲輸入購買力。必須注意的是:人類一直到1970年代,都在實施金本位制度,美元的購買力與黃金掛鉤。美國人向歐洲投資用的美元,是由美國的黃金儲備作為信用擔保的。黃金儲備用了一半,別說繼續向外投資以輸出購買力了,連金本位制度都沒法維持了。1971年,美國總統尼克松被迫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不再以固定比例承兌黃金。自此美元匯率連續大跌,“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美國國內發生嚴重通脹。到1980年代初期,眼看人類社會將要迎來第三次大規模的經濟危機。這真是噩夢一樣的前景。
幸運的是,1985年后,凱恩斯主義的加強版,里根主義橫空出世。在凱恩斯時代,美國政府是向美國人民借錢,美國國債是美國政府對美國人民的債務,這種債務的上限很低,羅斯福借了400多億,就把美國人民的口袋借空了,借不到新錢就還不起舊債,于是只能打仗。現在里根獨辟蹊徑,美國政府成為全世界的超級政府,美元升級為世界貨幣,美國國債向全世界發行,也就是向全世界借債。美國向全世界的窮國投資,以輸出購買力。這意味著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純粹的全球性紙幣,它以美國政府的信用為擔保,在全世界流通,為全世界輸出購買力,以維持這個世界工業文明的運轉。它的發行依賴于美國政府發行國債,而這些國債當然是由全世界一起購買,一起承擔。這意味著美國政府可以發行海量的國債,并以此輸出海量的美元,補充全世界的購買力。人類自此正式進入了“紙幣時代”,也就是“美元時代”。
里根主義石破天驚,一下子促成了全世界的第一次產業大轉移。以美國為首,向窮國投資并輸出購買力,這可是實打實的。投資投的并不只是錢,主要還是投入到產業建設之中。基礎設施什么的都是其次,建工廠、建電廠、建礦場,才是最重要的投資。工廠建了起來,產業自然也就轉移了。在這波產業大轉移中,中國果斷拋棄了蘇聯,實施改革開放,迎接歐美的產業遷移,并成為最大的贏家。在美元成長為世界貨幣之后,蘇聯被完全孤立,內外交困,盧布匯率從1990年的1美元兌0.6盧布,到1991年迅速貶值到1美元兌1.8盧布,貶值幅度令人目瞪口呆。即便是計劃經濟的蘇聯,在工業文明時代,也無法完全實現經濟上的自給自足,劇烈貶值的盧布令蘇聯經濟陷入絕境,到1991年底,蘇聯就宣告解體。人類社會中,唯一一種可以完美解決經濟危機的計劃經濟模式,至此消亡。人類社會只剩下自由資本主義這唯一的經濟模式,只能期盼著凱恩斯主義的加強版里根主義能支撐更長的時間,讓人類社會的和平延續更長的時間。
凱恩斯主義存在理論上的上限,美國政府不可能無限制的向國民借錢。同樣的,作為凱恩斯主義的加強版,里根主義也有著理論上的上限。美國政府同樣不可能無限制的向全世界借錢。全世界的債務承受能力,總有到達頂點的那一刻。到了整個世界的債務泡沫龐大到沒法償還的時刻,當美國政府無法再印出美元來為全世界輸出購買力,那就是末日。
1986年,美國國債規模為2萬億;1990年3萬億;1996年為5萬億;2002年為6萬年。到2008年,直接突破了10萬億。這個數額已經差不多接近極限,再借下去的后果難以預料。然而這個時刻已經是騎虎難下。美國政府只是稍微放松一下借款規模,就引發了金融海嘯。美國的窮人買房,依賴美國政府提供的低息借款,這算是向底層輸入購買力的做法,一旦這種輸入減少或者停止,地產市場就會崩塌,并由此蔓延開去,造成整個金融市場的大潰決。這種大恐怖讓任何人都不敢直接面對,因此美國政府只能無奈的繼續維持借債模式。2010年,美國國債規模達到14萬億;2014年,達到17萬億。這種規模已經令美國政府無法容忍,美國財政已經連國債利息都還不起了,再讓國債規模膨脹下去,美國政府直接就要破產。
在這種背景下,2014年11月,美聯儲宣布停止QE3。美國人不管不顧的,也要停止發行國債的腳步,也不愿意再承擔為全球輸出購買力的責任。紙幣時代就此面臨終結。而生產過剩與消費力不足的終極矛盾,就此浮出水面。全世界所有國家,都進入了避險模式之中。各國政府為了避免危機不遺余力。然而這一次,人類能逃過一劫嗎?如果逃不過,那接下來的浩劫,又會是一副怎么樣的慘境?二戰已經是人間地獄,這一次,隨著全人類普遍邁入了工業文明時代,沖突的慘烈,一定是數倍于二戰。這種后果,人類能承受得起嗎?作為普通人的你我,又承受得起嗎?
第一章:走出去的中國
美國要回收美元已經是定局,美聯儲加息就在眼前,無非是這個月加還是下個月加的區別。眼看著美國不再向全世界輸出購買力,全世界政府都目瞪口呆。等死當然不情愿,歐洲和日本,放出了自救的終極大招:自己印錢補貼給國民,自己給自己補足購買力。以日本為例,安培經濟學的核心舉措是政府借債印錢,印了相當于2200多億美元的日元出來搞投資,大量的采購日本各大企業的庫存產品,大量的雇傭失業工人。隨著這些錢花出去,就補充了日本國民的消費力。而且,隨著日本政府大量的印錢,造成日元貶值,日本商品的價格相對下降,從而增強日本的出口能力,爭奪全世界殘存的消費力。然而這種舉措無非就是實施凱恩斯主義而已,我們都已經知道,政府借錢投資,根本上一定是虧損的,虧到你日本政府連利息都還不起的時候,那就是凱恩斯主義的上限,你政府都破產了,日元隨時變成廢紙,整個國家一夜之間,就會天下大亂。所以安培經濟學,也只能是茍延殘喘,最多只能是爭取死得比其它國家遲一點。當然了,能死得比其它國家遲,也已經非常了不起。在森林里遇到了熊,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你只需要跑得比你的同伴快就行了。比如要是中國先撐不住,經濟先崩潰了,日本就能撲到中國的尸體上割肉。在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時刻,中國政府也祭出了自己的終極大招:走出去,對外實業投資。
在人類歷史上,中國這樣的經濟結構是獨一無二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經濟體與中國類似。作為全世界第二大的工業國(第一始終都是美國),中國擁有完備的基礎制造業產業鏈,并具有強大的商品出口能力,進出口貿易總量占到全球國際貿易總量的10%。同時,中國又是一個外匯管制國家,在中國境內,無論你在國際貿易中掙到了多少美元,你都別指望能直接使用,只能按照央行的規定匯率兌換為人民幣。這么長年累月的積累下來,到2015年3月底,中國的外匯儲備額為3.73萬億美元,這可是一筆巨額財富。要知道美國從1985年借債印錢為全球輸出購買力,連續借了30年,借到今時今日,也才是17萬億美元的規模。中國手上這近4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如果能夠釋放出來,不說全世界人民做貢獻了,至少周邊國家可以普遍受益。更何況,中國這筆龐大的外匯儲備,拿在中國政府手里,就是一坨燙手山芋,麻煩得要命。拿去國際金融市場上玩投資吧,從來都是虧得死去活來。單單2014年就虧損300來億美元,主要是在歐債上虧得一塌糊涂,換算成人民幣,那都虧了差不多2000億了。這說出來簡直都沒臉見人。要指望那些拿著領導的最高指示作為投資寶典的我黨職業官僚們學會玩金融,不如指望人類的社會科學在一夜之間取得突破,把工業時代的生產過剩和消費力不足這一終極矛盾給解決了。金融投資能力既然是個笑話,那就干我們的官員最熟悉的事:投資實業吧。于是一帶一路和亞投行橫空出世。中國人對此寄予厚望,期待這種對外實業投資,能拯救瀕死的中國制造業,為中國的過剩生產力,尋找到足夠龐大的市場。
在這份美好的設想之中,我們將使用自己原本毫無收益的龐大外匯儲備,大規模的投資于周邊各國的基礎設施建設,包括公路鐵路橋梁電網油氣管網等等,伴隨著這些投資,當然會產生大量的鋼筋水泥等工業產品需求,而我們的過剩產能也能隨之找到市場。要知道對于外匯儲備,在我國最高層領導的心目中,原本都跟雞肋似的,毫無價值。李博士去年5月份在外國發表演說,提到外匯儲備,都是一副恨不得扔掉才爽的口氣,聲稱巨額外匯儲備是中國經濟的沉重負擔。現在要是能拿出去變成實實在在的消費力,對于全世界來說,那都是好事。說不定真的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把整個經濟危機都往后延,給人類以寶貴的時間和空間,尋找到一個解決工業時代終極矛盾的辦法呢。
但是,請注意這個但是,這一切,真能實現嗎?
要分析外儲對外實體投資的可行性,首先,當然是要了解外儲是什么。國人在國際貿易中掙到了美元,在國內不能使用,只能被央行強行兌換成人民幣,而美元就變成國家手中的外匯儲備。但這種兌換不是一次性的,國人要是愿意,還是能再次從央行手中,把美元兌換回來。這半年來中國人換回美元的熱情高漲,一季度中國外匯儲備額少了一千億美元,就是大媽們要換回美元避險的結果。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外匯儲備并不是這個政府手里可以隨便揮霍的財富,而是政府對國民的負債。只要國人拿著人民幣欠條過來找政府,政府就必須兌現這張欠條,把美元還給人家。
當然,我強調外匯儲備是政府的負債,并不是說政府不能拿這筆錢出去投資了。恰恰相反,拿著負債出去投資,才是金融的最高奧義。這里必須要舉幾個例子來說明。余額寶是什么東西?是廣大的淘寶買家和賣家留在支付寶帳戶上的錢。這筆錢理論上并不是馬云的錢,用戶們隨時都能把這筆錢提走,因此,這筆錢其實是馬云的負債。但是馬云手上有著這筆最高能達到5千億的現金流沉淀,不拿出去用,實在是傻得沒邊,于是馬云將這筆錢拿去買貨幣基金,并從中分享利潤。這就是支付寶的實質:用負債去投資。
再將視野放大一點。保險公司的基礎業務其實都不掙錢,車險基本上都是虧的,養老險業務更是虧得一塌糊涂。保險公司收取的保費,尤其是半儲蓄性質的人壽類險種,理論上都要還給被保險人,這筆保費實質上也是保險公司的負債。保險公司真正的利潤,來源于它們將手上積淀的龐大的保費現金流,拿去投資,掙取投資收益。所以歐美各國最大的金主,其實是保險公司,各大城市的核心地段的商辦物業,也大都為保險公司持有,甚至大部分的知名學府,在大股東名錄中都能看到保險公司的名字。
再將眼光放大一點。銀行是怎么開展業務的?銀行存款其實是儲戶的錢,對銀行來說,這筆存款其實是銀行的負債。存款多了,對銀行來說,就掌握了一筆龐大的現金流沉淀。銀行拿著這筆錢去投資,也就是向各色人等發放貸款。在這個意義上看,拿著負債去投資,也就是用別人的錢來掙自己的錢,這恰恰是金融的最高形態,是極富智慧的表現。中國政府如果真能把這件事干成,那簡直是刷新我三觀的事,堪稱中國自建國以來的最大奇跡,也將是中國政府在經濟發展中的最高成就,沒有之一。
至于擔心大媽們紛紛擠兌美元,造成外儲清零,這就純屬杞人憂天。事實上,任何經濟體都害怕擠兌。所有的銀行,所有的保險公司,乃至美聯儲,都承受不起擠兌。真要有經濟崩塌的那一天,大媽們就不光是擠兌美元了,她們會把眼前能看到的一切都擠兌干凈。只要大媽們去銀行門口排兩天隊提款,任何銀行都只能破產,整個國家的經濟也會隨之崩塌。擠兌潮要是來了,大家一起掛掉就是了,你外匯儲備花光了無法應對大媽擠兌美元,那只是后果之一罷了,也沒啥了不起,根本不需要給予特別的擔憂。真正需要擔心的,反而是這一點:對于負債投資而言,投資必須能夠變現,這是最根本的要求。你可以輕微虧損,這個問題其實不大。但你不能將資金凍結到項目上,無法變現,無法退出。一旦你的大部分資金被凍結起來,你就喪失了流動性,你就會隨時因為現金流斷裂而破產。銀行從事的貸款業務其實是很安全的,貸款這種債權可以隨時打包轉讓,銀行可以隨時實現退出,以保證流動性。在儲戶大量提取現金的時候,銀行也總能拿出這筆錢來,不至于因為資金全部凍結到了貸款之上,讓儲戶吃個閉門羹。這種事情只要發生一次,銀行的信譽就完蛋了,擠兌潮就來了。保險公司選擇持有各種商辦物業,要變現也不難,總能找到買家。馬云搞的支付寶,投資于貨幣基金,更是將隨時變現當成了最大的亮點。中國政府拿著外匯儲備出去投資,當然也不能將大部分資金都凍結在項目上,如果搞成這樣,幾個大媽隨便兌換幾萬美元出國去買包包,結果央行說沒得兌。買不到包包的大媽發起火來,能立刻把央行大樓給燒了。而現在我們的問題在于:一帶一路的那些個投資項目,能變現嗎?
很可惜。答案是不能。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基本上都無法變現,更無法產生投資回報。修橋修路能產生啥回報?除非是廣州深圳之間的高速公路,南京上海之間的高鐵,城市高度富裕,經濟活動頻繁,人流量大得數都數不過來,這才能掙錢。但是別說中國周邊那些個窮逼國家了,即便是中國廣袤的西部,高速公路上荒涼得都能打羽毛球賽,大半天看不到一部車,這才是常態。高速收費口的小妹妹經常一睡就是一整天,空虛寂寞冷,偶爾來部車繳費,就跟看到親人似的,嘮嗑能嘮半天。
在近三十年的國際投資中,對于基礎設施投資,任何國家和國際金融機構都非常謹慎,并會在投資協議中附加大量的政治性條款,恨不得在人家的議會里都派上代表,以保證在對方國家還不起錢的時候,能用對方的自然資源,比如礦山森林啥的來抵債,也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因。在表面上看起來,這種條款很像是經濟殖民,難免讓中國產生“袁世凱簽署對日二十一條”的聯想。但恰恰是這樣的條款,才符合經濟規律。
可惜的是,對金融投資,7竅通了6竅的中國政府根本不愿意附加任何政治性條款,大方得要命,并且將不附加政治條件作為最大的賣點,大肆宣傳。這實在是讓大家看著這個政府,就跟看外星人似的。一帶一路的規劃,要把高鐵一直通到莫斯科,高速公路拉到土耳其,鐵路修到印度,這么算下來,把中國手上這3萬多億的外匯儲備,全部凍結起來都行。未來最可能發生的情形,就是中國人就對著這堆無法變現的資產面面相覷。想要沿線國家還錢,人家根本都懶得理你。
但這只不過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周邊國家為啥要搞基礎設施建設?喊口號的話,基礎設施搞起來,是為了發展經濟。但是發展經濟到底是啥意思?在這個工業時代,其實質還是為了發展產業,引進制造業。我們通過序章已經知道,二戰之后美國實施馬歇爾計劃,向歐洲投資,促進了歐洲經濟復蘇。這種投資并不只是投資于歐洲的基礎設施,更多是投向了歐洲的制造業,并將西德建設成為高精尖制造業的基地。1980年代之后美元成為世界貨幣并向全球投資,這種投資也不只是搞基礎設施建設,更多的仍然是在全球范圍內建廠,搞產業建設,并帶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的產業大遷移。發展中的中國在這個過程中搶到了最大的一塊蛋糕,并成長為全球第二的工業大國。現在中國主導這一波對外投資,是打算只搞基礎設施建設呢,還是打算一并促進周邊國家的制造業發展呢?
要知道到現在這一刻,紙幣時代面臨終結,歐美日各國都在力促產業回流。美國的奧巴馬總統不肯再印錢,并將制造業回流當成自己執政的最大目標,指望美國的制造企業擴大在華生產規模,那就是做夢;日本企業撤出中國的趨勢也已經非常清晰,松下和東芝全面關停中國工廠回歸日本,或者向勞動力成本更為低廉的東亞和南亞各國遷移。在這個時刻,中國以無私的態度,去幫助周邊各國搞基礎設施建設,輸出消費力,這筆錢會被凍結住收不回來的事咱們就不說了,周邊國家的制造業生存環境還會因此得到大幅度改善,并因此增強從中國手中爭奪制造產業的能力。這不是養虎為患嗎?在這個角度看來,一路一帶政策,簡直傻得都要冒泡了。
當然了,中國目前的產能過剩得要命,單單水泥行業就過剩了40%,如果能把這些個過剩產能往周邊國家搬,那也不錯。然而,連帶的問題出現了:中國,能夠承受企業搬離的后果嗎?
第二章:井中困獸
要更加深刻的理解中國龐大外儲的作用,我們首先必須回過頭來,了解中國的產業經濟的現狀和歷史。要知道外匯儲備的來源就是兩個:外商直接來國內進行產業投資,以及我們在國際貿易中掙到的貿易順差。把產業經濟發展歷程梳理明白了,把中國掙外匯的途徑都看清楚了,我們就能知道,外匯儲備的真正意義。
先來看看中國制造業的現狀。(說明一下,本文的數據均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等政府官網,全部屬于官方數據。)2010年,中國規模以上工業的主營業務收入為69.77萬億,總利潤5.3萬億,收入利潤率為7.59%。到2012年,規模以上工業主營業務收入為91.59萬億,總利潤6.19萬億,利潤率下降到6.66%。2013年收入103.9萬億,總利潤6.84萬億,利潤率下降到6.58%。2014年的數據更加難看,收入109.5萬億,還算有所增長,但總利潤規模卻出現下降,為6.47萬億,這么算起來,利潤率只有5.91%。到今年上半年,形勢繼續惡化。今年1-5月份,規模以上工業主營業務收入41.9萬億,而總利潤只有2.25萬億,利潤率僅為5.37%。工業的利潤率水平在直線下降,從2010年的7.59%,下降到現在的5.37%,降幅高達30%。
在行業指數上,工業的整體表現更加是不堪入目。“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從2012年3月份開始,一直到今年的5月份,連續38個月,一直低于100(月度統計數據,以去年同期為100,高于100表明當月工業產品價格同比上漲,低于100表明價格下降)。工業產品的價格在持續的下跌,沒有任何起色。這也印證了前述工業利潤率下降的趨勢。“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PMI)”長年在50%左右浮動(也是月度統計數據,高于50%則表明行業在擴張,低于50%則表明行業在萎縮),而其中最重要的分項數據,制造業從業人員指數,從2012年6月至今,統統低于50%,今年五月份是48.2%。這表明整個制造業的從業人員一直在萎縮,工業企業在持續裁員。當全社會充斥著失業者,當然也不會有什么消費力,經濟當然一蹶不振。在這個工業文明時代,制造業乃是一切財富的源泉。中國制造業的整體利潤率在持續下降,就業長年不振,那么這種災情一定會向全社會蔓延。因此從2014年7月份開始,非制造業(服務類行業)的就業指數也難看起來,長期低于50%,中間只有今年的1月份勉強達到50.3%,5月份的數據是47.6%,這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服務行業就業萎縮了。
再將眼光放到消費上,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今年1-5月份累計為11.7萬億,同比去年同期僅增長10.4%,以目前這種消費力匱乏的現狀,估計全年能維持這樣的增長率,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此前的消費增長率是多少呢?2014年是12%,2013年是13.1%,2012年是14.3%,2011年則是17%,再往前去,則是20%左右。消費增長率呈現出清晰的逐年下滑的跡象。生產萎縮與消費低迷,是互為因果的。中國經濟,在制造業萎縮的背景之下,當然也會表現出非常清晰的消費力減弱的趨勢,而消費減弱,則會造成制造業進一步萎縮。這樣持續下去,就是經濟危機。
在序章中我們已經知道,中國抓住了第一次產業大轉移的機會,吸引了美國、歐洲和日本的產業投資,才成功的發展為世界第二工業大國。那么我們現在就來通過數據,了解外資進入中國的歷史變遷。從1980年至2014年,中國實際利用外資的總額為17068億美元。再加上今年1-4月份的445億美元,總共是17513億。統計局關于外資投向的數據不是十分全面,有些年份的數據缺失,從1997年開始,數據鏈條才比較完善。但從已有的數據來看,最主要的資金投向了工業。1997年至2013,中國實際利用外資的總額為11564億美元(2004年的數據空缺),其中制造業得到了6629億美元,占了54%,再加上采礦業的920億美元(采礦業也是工業的一種,只是在統計上單列了而已),外資投入工業的比值達到了65%。房地產業分到了第二大的蛋糕,總額為2077億美元,占比18%。相對而言,其它領域吸引到的外商投資都微不足道,譬如農業的外商直接投資額僅182億,建筑業156億,水電氣業319億,交通物流行業328億,被嚴格管制的金融業更是只有區區的98億,連100億都不到。
再考察外資的來源。作為亞洲金融中心的香港,當然是中國外資的最大來源地,大量的外資借道貨幣自由兌換的香港進入中國。從1997年到2013年,由香港進入中國的外資直接投資額為5453億美元(為與前文的數據口徑一致,便于比較,同樣扣除了2004年的數據,以下同),占總額11564億的47%。由于香港通道因素的存在,我們很難理清真實的外匯來源情況,不過以下兩個數據可以作為參考。除香港外的第一大外資來源地是日本,97年到13年間日本對華投資總額為745億美元;第二大外資來源地則是美國,97年至13年美國對華投資總額為547億美元。當然了,日本和美國投入中國的資金肯定不止這么點,這只是直接從這兩國過來的資金。只不過借道香港進來的資金部分,實在是沒法統計了。
近兩年來,伴隨著美國政府的理論負債達到上限,紙幣時代逐漸走向終結,中國實際利用外資的數額開始呈現下滑的勢頭。以日本為例,2012年日本向中國的投資為73億美元(當然,這里也沒有考慮借道香港的因素,同樣也是從日本直接投向國內的資金),這個數值是歷年來的最高值,此后開始迅速下降,2013年為71億美元,到2014年則銳減到43億美元。而從美國來的資金,則是2002年達到了54億的峰值,此后呈逐年下滑的趨勢,2010年是30億,2014年則是23億。
在上面的數據中,我們可以看出一條清晰的發展軌跡: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1.7萬億美元進入一窮二白的中國,投資于工業和房地產行業,并由此帶來了中國的經濟奇跡。我們必須注意的是外資的投向,以工業為主,以及與工業有著極高關聯度的房地產行業。至于針對基礎設施的投資,可以忽略不計。在序章部分我們已經知道了,投資,事實上是一種消費行為。買地建廠房,購置機器設備,購買原材料,雇傭工人,把錢花出去,進入市場流通,這就給當時一窮二白的中國補充了消費力。而伴隨著日美等國逐步減少對中國的產業投資,消費力得不到補充的中國經濟,也逐步陷入低迷。這就是這個國家已經發生的故事。外商直接投資,是這個國家獲得外匯的重要渠道之一,也是補充消費力的重要渠道之一。接下來,我們來看第二條渠道:出口。
在談出口之前,我必須糾正國內經濟學界一個長期以來的錯誤觀念:中國的御用經濟學家們,包括無知的老百姓們,一貫聲稱中國經濟是外向型經濟,中國經濟對出口有著極大的依賴。事實上,中國的工業制成品,主要銷往國內市場。而出口市場,僅僅只起到輔助作用。以2014年為例,當年度中國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109.5萬億人民幣,而商品出口總額僅為2.34萬億美元,折約14.5萬億人民,僅占總收入的13.2%。剩下95萬億人民幣的商品,都是由國內市場消化了。即便是外資企業,我們下意識的認為其以外銷業務為主,但只要衡量一下數據就會發現,其出口比例固然是高于內資企業,但整體上依然以國內市場為主。2014年外資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15.3萬億,當年度其出口總額為1.07萬億美元,折約6.7萬億人民幣,占其總收入的43.8%。
從1980年至2014年,35年的時間中,中國累計出口總額為132萬億人民幣(折19.1萬億美元),累計進口總額為114萬億人民幣(16.6萬億美元),出口減進口,由此計算出來凈出口額為18萬億人民幣(2.5萬億美元)。凈出口額就是中國工業企業對外掙到的錢,這筆錢將會變成中國的外匯儲備。現在我再提供一組數據,以便各位更加深刻的理解中國經濟的發展軌跡。從1980年至2014年,中國工業企業的累計主營業務收入額為777萬億人民幣。對比這35年來的出口總額132萬億人民幣,很容易就計算出來,出口額僅占總收入的17%。這意味著改革開放后的35年來,占比高達83%的工業制成品被國內市場消化了。要知道改革開放之初,中國基本上就是一窮二白,自身的消費力根本就談不上。現在國內市場居然能有這么強大的消費能力,當然是依賴外來資金。
35年累積下來的1.7萬億美元的外商直接投資算是消費力的重要支撐,2.5萬億美元的累積凈出口額也是非常重要的補充,但這看起來還是不太夠,幸好還有另外一筆收入。根據國家外匯管理局的數據,截止2014年底,中國一共有8955億美元的外債余額,其中最主要的外債是三類,國際貿易信貸這種短期拆借,還欠3344億美元,中資金融機構欠了2600億美元,外資企業欠了1600億美元。這些外債進入國內,同樣補充了中國人民的消費力。
由于中國政府從來不將歷史沉淀的外匯用于補充國內的消費力,只是拿去國際金融衍生市場上瞎折騰,因此我們單看2014年。當年度中國吸納的外商直接投資額為1196億美元,折約人民幣7400億;凈出口3824億美元,折約人民幣23700億;再加上8955億的外債余額,折約人民幣55500億。這三個數字加起來,可以兌換出總額約8.66萬億人民幣,再考慮外匯儲備兌換出來的都是基礎貨幣,還有貨幣乘數效應,銀行拿著儲戶的存款去放貸,一塊錢可以當成兩塊錢三塊錢四塊錢用。即便只算2倍的乘數,這就釋放出來了26萬億的資金。無論這筆錢投向什么行業,都可以成為消費力。根據前面的計算,2014年度中國工業企業在國內市場實現的總收入為95萬億人民幣。這就意味著2014年,我國30%左右的消費力,源于外資。再往前看10年,2005年,當年度中國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24.85萬億人民幣,扣除用于出口的6.26萬億,還有18.6萬億人民幣的商品,由國內市場消化。當年度中國獲得的外商直接投資額是638億美元,按當時的匯率折算約5231億人民幣;凈出口1020億美元,折算約8364億人民幣,再加上當年度2965億美元的外債余額,折算約24313億人民幣。這三樣加起來,外資向國內注入了3.8萬億人民幣的基礎貨幣,可以補充消費力。算上兩倍的貨幣乘數,那就有至少11.4萬億的消費力。這么算下來,針對當時國內18.6萬億的商品,外資對國內市場的支撐力度高達60%!近10年來,外資對中國市場的支撐力度在減弱,從60%下降到30%,中國經濟也因此日益虛弱起來,逐步陷入蕭條。
看到這里,我們大概已經明白:中國的工業企業,它們面對的是國內的市場,但國內市場的消費力,則源于外資的強力支撐。這就是中國式的外向型經濟。我們表面上開拓著國內的市場,但事實上卻花著外國的錢。外資為這個國家補充著關鍵性的購買力。一旦外資撤離中國,甚至只要外資流入中國的額度減少,都將對中國的整個工業體系造成嚴重的沖擊。這35年下來,我們已經被困在了井里,惶惶不可終日。我們拿著近4萬億美元的巨額外匯儲備,足以撼動世界,卻將它當成垃圾,不知道如何使用。我們棄手頭的外資于不顧,卻每年祈禱能找到更多的外資,支撐國內疲弱的市場,為這個市場補充消費力。我們的思維僵化得令人難以置信。我們的政府有著強大而盲目的自信,整天做著強大的中國夢。我們的御用經濟學家們對這個國家真實的經濟運行狀況一無所知。我們的人民也同樣不懂得思考,罵娘的罵娘,移民的移民,更多的則是縮起頭來,混吃等死。上上下下,傻成一團,真是相映成趣。而這一切如果得不到改變的話,末日,就在眼前。
第三章:末世生機
關于中國經濟正走向衰退的話題,都已經成為了社會共識,無須多談。在本文中,我通過中國改革開放35年的數據,重點說明了支撐中國經濟高速發張的根源,正是源源不斷涌入的外資。序章中我們已經進行了詳細的闡述:美國人印鈔,向全球輸出購買力。而一旦美國人停下印鈔的腳步,那全球經濟都將迎來第三次大規模危機。這一次,人類沒有任何辦法予以應對。
在這里我們必須再次回顧序章中提到過的歷史:第一次大規模危機在工業革命后不到50年就降臨世間,人類通過淘金、殖民戰爭以及及時雨般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僥幸過關。第二次大規模危機,帶來了兩次世界大戰,以及凱恩斯主義。戰后美國政府逐步成為世界霸權,美元則成長為世界貨幣,讓世界和平了60年。然而現在再一次走到了瓶頸。美元不再承擔世界貨幣的責任,回收美元縮減債務,已經成為美國政府的既定國策,即便是下一任由共和黨競得總統寶座,也不會改變這個方向。世界經濟的發展根基沒有了,那就只剩下一個前景:消費力持續萎縮,直至發生危機。如果按照此前歷次危機的歷史來看,全人類的生產能力被削弱一半以上還算是輕的。這意味著全世界將有一半的工人,在未來的某一天,必定會失業,挨餓,悲慘的死去。如果他們不甘心去死,那就只能是人吃人,并由此迎來兩腳羊時代。既然危機已經不可避免,那就只剩下最后這一線生機:讓別人先死,然后在別人的尸體上吃肉。而生死的關鍵,就在于如何用好天量的外匯儲備。用好了,我們就能死在歐洲和日本的后面。用不好,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
要知道在人類歷史上,只有中國這么一個國家,坐擁過如此龐大的外匯儲備,對于外儲應該怎么用,目前任何國家、任何經濟體、任何學者,都沒有經驗。往前看三十年,那會根本沒有國際化的紙幣這一說,紙幣的信用都源于貴金屬,都要和黃金掛鉤的。一直到80年代里根主義橫空出世,催生出國際化的美元,并帶來國際產業大轉移,大家都把美元這種純紙幣當成國際貨幣來儲備。在這三十年里,也就是中國這個產業轉移浪潮中的大贏家,積累了最大量的美元儲備,其它國家手里的那點子家底,對比中國手里的這3.7萬億美元,基本上都羞得沒臉見人。列點數據來對比,截止2014年底,除中國外,第二大外匯持有國是日本,也就是1.2萬億美元的規模,只相當于中國外儲規模的三分之一。俄羅斯的外儲規模約4000億美元,南美第一大國巴西約3500億美元,印度約3000億,阿根廷手上甚至只有400億。
我們必須時刻記住,近30年來,宏觀經濟學毫無進展,對于紙幣時代(也就是美元時代)這件事,人類根本沒有啥深刻的認知,社會科學對此基本上處于茫然無知的狀態。美元如何成長為一種具有國際信用的純紙幣,經濟學界基本上是兩眼一抹黑,更談不上如何理解和使用美元這種外匯儲備了。自從中國手里積累起巨額的外儲之后,沒人知道應該怎么使用這筆巨資,一幫人擺出一副很了解歷史的模樣,瞎出主意,說這個錢絕對不能用在國內,必須拿去購買各種外國政府國債。這事兒簡直莫名其妙。中國政府手里的美元儲備購買美國國債,錢流到美國財政部,美國財政部拿這錢來補貼美國人民,算是為全球輸出購買力,富裕的美國人民再拿這錢來購買中國制造的商品,算是又流回國內了。這事兒怎么看,都顯得愚蠢。為啥非要去補貼美國人民而不能補貼自己的國民?你提出的理由是擔心這錢流回國內引發通脹,但是你購買美國國債,無非是兜了幾個圈,它仍然是流回了國內,購買走了中國制造的商品。這個邏輯真是愚蠢得令人發指:中國政府不停的把錢送還給美國政府,讓它補貼自己的國民,給美國人民無窮無盡的消費力,再由他們拿出一部分來購買中國制造的商品,錢又流回中國人手里,再兌換給中國政府。如此反復循環。
我在此必須再次強調:對于紙幣,人類其實根本沒啥深刻的認識。目前全社會關于紙幣的那點子知識積累,不比宋朝人深刻多少。具有國際信用的純紙幣美元,在人類歷史上是第一次出現,而中國這個神奇的世界工廠,能依靠30年的吸引外資投資加凈出口,積累起3.7萬億的巨額外儲,在人類歷史上也是第一次出現。把外儲拿到美國去兜一個圈回來,被無知的國人當成了外儲的唯一正確用法,這是全中國人的集體愚蠢所致。而能不能從這種愚蠢之中走出來,就是問題的關鍵。
目前的學術界非常的煞有介事,限制外儲使用的理由擺得頭頭是道。最普遍的說法是,外儲是一種政府債務,所以不能拿來投資。這個道理在前面我已經用兩千字的篇幅做了駁斥。金融是什么?把別人手里資金,融到自己手里!銀行基金都是拿著儲戶和基民的資金出去投資,負債投資恰恰是金融的本質。外儲恰恰是可以拿來投資的資產。至于外儲不能直接用于國內的說辭,更是聳人聽聞。外儲用于國內怎么了?目前這種拿到美國買國債去兜一圈兜回來的玩法,就比直接用于國內高明?我們換個視角,中國政府在美國注冊一家公司,把外儲都撥給它,然后讓這公司來購買各種中國制造,這事兒跟購買美國國債有區別嗎?沒任何區別!更進一步的話,中國政府把外儲直接撥給國內的任何一家公司,讓它來購買各種中國制造,同樣也和購買美國國債沒任何區別,無非就是把手里的紙幣拿來循環使用而已。甚至這個玩法要比印人民幣來用更靠譜。好歹美元是有美國國家信用做擔保的,這方面人民幣絕對是比不上的。
紙幣是什么?紙幣是用國家信用做擔保的交易憑證,其本質是國家的信用債券。美國政府向美聯儲借錢,美聯儲就把美元印出來給它。所以美元這個玩意,就是美國政府的國債憑證,一張由美國政府做了信用背書的債券而已。美元時代,美元的本質,就是全世界紙幣的本質。大家拿著美元,都相信它是有信用的,有價值的,由強大的美國政府作為擔保的,所以可以作為商品的計價工具和交易載體。其它各國政府,遇到有信用有實力的,也能跟著成長為國際貨幣,比如由歐盟主導的歐元;英鎊和日元緊隨其后。根據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議(SWIFT)今年4月的統計,全球貨幣支付排行榜及占有率(以100%為基數),美元45%,歐元27%,英鎊8%。這三加起來已經占到了80%,算是真正的國際性貨幣。歐洲國家自己的貨幣挺有信用,所以它們不太需要外儲,歐洲各國的外儲量都很少,整個歐元區的外儲加起來只有9000億,英國只有1300億。排第四的日元約3%,國際貨幣地位算挺勉強,所以科技工業強國日本跟中國類似,很喜歡儲備美元。而以完備的基礎制造業產業鏈為信用根基的人民幣,則占2%,略低于日元。
這么一分析,將日本的外匯儲備與中國進行對比,就很有意義。日本政府使用外匯儲備是肆無忌憚的,直接就拿來投資使用,甚至直接給日本企業下訂單。對這個事兒,日本政府加上經濟學界給出了一個解釋:日本政府手里的外匯,是在外匯市場上用日本政府的財政收入購買回來的,屬于日本政府的自有資金,當然可以用于各種直接投資。而你中國政府手里的外匯儲備,則是你中國政府直接印錢兌換回來的,屬于你中國政府的負債,所以不能用于直接投資。這個解釋真是莫名其妙。我先不說日本政府手里的外儲到底是怎么來的,這事兒我待會駁斥,不把日本政府和二逼經濟學界的臉打腫,這事就不算完。就拿自有資金投資和負債投資這事兒來說,怎么用自有資金投資這種低賤至極的金融手段,還成了金科玉律了?就算是普通人炒股都懂得使用金融杠桿,融資融券,恨不得10倍杠桿,融資融券是什么東西?那就是借錢炒股,負債投資。怎么到了國家層面,就必須自有資金了?這不是扯淡嗎?真是二逼到了極致,都成奇葩了。但是這種奇葩言論居然把整個中國經濟學界給忽悠了,一幫二逼學者跟著起哄,日本政府可以隨意使用那1萬多億的外匯儲備,給日本企業下訂單,補充購買力,但是中國政府不行!哼哼,就是不行!中國那近4萬億的外儲只能送給美國人,再讓美國人花錢買你的中國制造。于是我們就這么二逼了30多年,搞到現在,國家領導人都把外匯儲備當成負擔了。這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再說到日本的外匯儲備來源的問題。要知道日本的巨額外匯儲備,主要也是近20年才積累起來的。1995年日本政府手里的外儲規模只不過是1724億美元,到今天1.2萬億美元,根據公開的說法,這1萬多億美元,是近20年來,由日本政府拿著自己的財政收入去兌換回來的。我了個大槽,這事兒真是見了鬼了。近20年,日本政府經濟長年處于衰退狀態,人口又陷入老年化,財政年年都是赤字,也就是虧損,日本政府哪來的錢,居然還有余錢去兌換美元?答案是發國債。1995年日本的國債規模只有220萬億日元,到2014年底接近1200萬億日元,20年間國債規模增加了4倍多,也就是增加了足足1000萬億日元。這20年來美元對日元的匯率時有漲跌,平均來說大概是1:130,也就是這筆通過發行國債的印出來的日元,要是全部拿來兌換美元,能兌換出大概8萬億的美元。當然了,也不可能這么夸張,日本政府也就是拿了其中的8分之1去換美元罷了。單說2014年,日本政府的總收入是96萬億,當年度稅收收入也就是50萬億日元,而當年度的國債收入竟然有42萬億日元。稅收收入幾乎和賣國債的收入等同。如果不是靠龐大的國債,日本政府的財政早就破產了,還去兌換美元?做夢!
反過來看看中國,中國政府骨子里對債這個東西很敏感。2014年中國政府的財政總收入是14萬億人民幣,當年度的國債發行規模不到2500億人民幣,相對于當年度的財政收入而言,可以忽略不計。而且累計國債規模才9.6萬億人民幣。這要在賬面上跟日本比起來,健康得不得了。
日本政府通過發行國債印日元,然后兌換美元,所以賬面上的政府負債率高得要命。中國政府則是通過央行印人民幣,兌換美元,省了發國債的那道坎,因此中國政府賬面上看沒啥負債。這樣用人民幣兌美元,就屬于隱形負債。這倆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政府負債印錢,獲取美元。但是結果非常的莫名其妙,明著發國債兌換美元的,就能光明正大的花,日本政府對外采購統統都是直接花美元,這可比在國際上的使用率才3%的日元好用多了,日本的大財團收美元收得都很高興。而以隱性債務形式兌換回來的美元,全中國的經濟學界居然非常一致的發出了二逼的吶喊:不行!你中國政府絕對不能直接花美元!這真是豈有此理!
日本是高科技工業大國,制造業非常強悍,產品出口能力很強,日本人手里積累了大量的外匯。日本政府以發國債的形式印日元,然后拿出其中的八分之一,從日本人手里換回了1.2萬億的美元,作為外匯儲備。這筆錢日本上下都用得很開心,國際性貨幣那就是比日元要好用。中國是基礎工業大國,拼的是產業鏈完備,高科技搞不來,基礎制造業那可是一條龍,產品出口能力也不弱,30年下來,國人手里也積累了大量的外匯。中國政府沒通過發國債的形式發行人民幣,而是直接以美元為錨,直接把美元當成發行人民幣的基礎,收一美元就印出6塊來錢人民幣。要知道日本人發國債印錢,印8塊錢才拿1塊錢來兌美元;而根據官方說法,中國人印的每一毛錢,都拿去兌美元了,以美元為錨印鈔,是中國政府印鈔的唯一途徑。要說貨幣濫發,日本可比中國嚴重多了。就這樣,日本也敢隨便拿著美元就用,給國內補充購買力。而中國人二逼兮兮的,明明國內的購買力匱乏得要命,就指著涌進來的美元印點人民幣,來給國內補充購買力,而兌換到了手里的美元,居然還不敢用。
說到這里,我必須再回過頭來,說說現在的經濟學界。正如我在序章之中反復說過的,人類自從進入工業時代以來,科技文明突飛猛進,但社會科學從來沒能適應過時代的需求,基本上就沒取得過什么值得一說的成就。至于經濟學,更是渣滓之中的渣滓,除了計算紅盒子和白盒子里跳出來一頭怪獸的幾率有啥不同之外,對于宏觀問題,沒有任何成果。甚至發展到今天,經濟學已經變成了一門完全的微觀科學,甚至是數學,一個人走進百貨店里是選擇水果還是糖,這種幾率研究能得諾貝爾經濟學獎,但是上升到實踐領域,尤其是宏觀性的問題,紙幣的本質是什么?經濟危機如何預防?如何為日益孱弱的工業經濟注入購買力?整個經濟學界沒有取得過任何成果。而在外匯儲備的使用上,國內經濟學界已經不是有沒有成果的問題,而是二逼得有多厲害的問題。
當然,請注意,我現在要說出關鍵詞了:但是,請注意這個但是,即便是中國政府手里的這3.7萬億外匯儲備,可以直接用來給國內市場補充購買力,那也是有前提條件的。絕對不是我黨一聲令下:買!就能把錢拿來買東西的,就能把那些個過剩產能企業堆積如山的庫存清光的。這事兒要操作起來,還挺復雜,前提條件一堆一堆的,需要極強的金融智慧和恢宏的宏觀視野。而這些,可能恰恰是我黨所缺乏的。
第四章:金融陷阱
要想明白未來如何抉擇,首先,還是需要回顧中國經濟的歷史發展之路。這個國家建國之后基本上處于胡作非為的狀態,瞎搞。如果說在經濟上有所成就的話,那就是在蘇聯的援助下,完成了最基礎的工業化。在最動亂的年代里,這種工業化的基礎也沒有丟掉。比如東北的重工業基地,上海和江蘇的輕工業區,都還算保存完整。工業上還搞過一輪三線建設,基于備戰的理由,把沿海發達地區的工業往西邊的山區遷移了一部分,算是讓全國大部分農民都見識到了機器生產,完成了工業化的啟蒙。到1980年代初期,年少時基本都在國外喝過咖啡跳過舞的九名海歸派革命家上位,九老治國,開始撥亂反正,認認真真的打算融入工業文明時代的懷抱。這個時候,又恰好遇上里根主義橫空出世,印美元的同時帶來的第一輪國際產業大轉移。中國對比世界上其它窮國,有著還算完備的工業基礎,人口又多,基本素質也還行,其它窮國家不是全國文盲,就是遍地荒野,看起來都跟野人國似的。于是中國就成功的從窮國手上爭得了最多的產業投資。注意,國家產業轉移的實質,是產業資金的轉移!正是大量的來自歐美的資金,進入中國的產業領域,投資建起了廠房,買來了設備,雇來了工人,再花錢對他們進行技能培訓,才將中國變成全球第二大的工業國。
到了今時今日,紙幣時代要終結。這個世界已經沒法指望新的金主,那就只能是原有的產業資本大洗牌。誰能在這一輪洗牌中搶到更多的產業資本,誰就能在未來的世界格局中占據領先位置。美國已經領先了全世界一步,最早提出產業資本回流的治國目標。在這個角度看來,奧巴馬總統的功績大得沒法估量,是一定要載入史冊的。所以現在美國的制造業數據和就業數據都好看得要命,都是近十年來最好的水平。歐洲目前則是水深火熱,借債印錢的好日子過久了,還沒回過神來。債務上限到了之后,還不起錢的結果就是經濟崩塌。這種崩塌跡象目前在歐洲的好多個國家身上都有體現,以希臘為典型代表。想想看,資本輸出的結果就是產業轉移,產業都轉移出去了,自己就產業空洞化了,就一堆人坐吃山空坐享福利了。吃來吃去,養出了一堆懶人。現在歐洲已經失了先手,目前是手足無措。要號召資金和產業回流,這是一個長期的活,奧巴馬整整一任半的任期都在干這個事,把企業的福利負擔降下去(醫保方案改革),把資源成本降下去(頁巖氣開采),把稅負降下去(大規模減稅計劃),讓企業可以安心的回歸。經歷了整整六年的艱難,官司都打到了美國最高法院,到現在才出成果。現在歐洲債務炸彈已經點燃引線了,歐洲各國連澆滅引線的水都不知道在哪里找,整天驚慌失措,連找窮得褲衩都快穿不上的俄羅斯借錢的想法都有,根本沒法布局產業回流這種長遠的事。所以目前歐洲金融市場基本上是一驚一乍的。一個小銀行的流動性出點問題,整個歐洲股市都要暴跌一周。至于希臘債務風波,希臘政府對著歐盟耍流氓,反正我沒錢,而且也不打算還錢,你們趕緊把我的債務給免了,要是不免我就代表古希臘諸神畫圈圈詛咒你們。這事都快成為全世界的笑柄了。歐洲人對此也是束手無策,毫無辦法。
至于現在的中國,當然也體現了越來越明顯的外資流出的跡象。6月底外匯儲備3.69萬億美元,對比去年底的3.84萬億美元,下降了1500億美元。而如果對比去年6月底的外儲峰值3.99萬億美元,則下降了3000億美元。要知道中國政府印鈔的方式,就是強制兌換人家手里的外匯,一塊錢外匯印出6塊多錢人民幣的基礎貨幣(即)M1來兌換。現在外資要流出去,就是人家拿著手里的人民幣交還給央行,兌走央行手里的美元。央行必須把人家交回來的人民幣注銷掉,這賬就做平了。從去年6月底至今,一年時間,各色人等拿著1.86萬億的人民幣現金,還給了央行,兌走3000億美元。這都相當于外儲峰值的7.5%了。我們在前面已經知道,基礎貨幣可以有貨幣乘數,即便是2倍的乘數吧,1.86萬億人民幣的基礎貨幣還給央行,被注銷了,那就有3.72萬億的派生貨幣沒有了,合起來,就是5萬多億的資金不見了。本來中國的購買力就不足,現在還要從中抽血,不能再給中國經濟補充購買力。這要是經濟還不蕭條,那就真是見鬼了。資金這么持續外流下去,對于外匯儲備來說,簡直就相當于擠兌,我們根本就承受不住。
這里順帶說一下,對于我國的印錢機制,沒人說得清楚。如果基于外匯儲備印錢的說法成立的話,從去年年中到現在,外匯儲備少了3000億美元,對應基礎貨幣(M1)也應該大致減少個1.86萬億人民幣,但是央行給出了讓人大跌眼鏡的數據,M1去年6月底為34.15萬億人民幣,到今年6月底,居然是35.61萬億人民幣。不說減少了,這還增加了1.46萬億人民幣。一來二去,此消彼長,這意味著我國這一年來至少憑空印刷了1.86+1.46=3.32萬億的基礎貨幣。這筆錢不愿意進入水深火熱的實業領域,紛紛涌入股市去吹泡泡,給散戶們配資炒股,于是在經濟日益蕭條的時候,搞出來一個大牛市。這就是國家牛市的背景。當然了,靠資金杠桿推動的牛市非常脆弱,只要后續資金跟不上,印鈔機的轉速稍微慢一點,股市就會發生踩踏慘劇,各路資金爭相逃命。這事在6月中旬發生,讓我們見識了接下來十來天千股跌停的盛況,大家異口同聲,這是股災啊,其實不過是泡泡破了而已。后來央行表態,為了繼續吹泡泡,它會維持印鈔機的高速運轉,四千億已經印出來給券商和公募基金花去了,后續還會不停的印,保證吹泡泡資金的持續,這場股災才算是消停。
回到外儲的問題上,現在的問題就很清晰了:中國政府可以動用這筆外儲,但外匯儲備也一定會外流,也就是擠兌壓力會持續存在。萬一要是你中國政府把外儲花得太狠,無法應對擠兌,那就萬事皆休。這后果連想都不敢想。在當下的中國實施外匯管制?買不到外國名牌包包的大媽們會憤怒的一爪子在幾位大領導的臉上撓出5道血淋淋的口子,然后再一口口水吐到他臉上。中共早就失去了社會動員力量,這一點我在去年底的長文《最后的印錢》中已經做了詳盡的分析,這意味著政權失去了道統,現在就靠著全民在物質上的紙醉金迷來延續治統。如果連物質享受也沒有了,那治統也就不復存在。道統和治統統統喪盡之后,中國社會只能是再次進入朝代更替的叢林社會,千里餓殍血流漂杵那都是輕的。在現在這紙幣時代終結的大變局時代,如果就這么錯失機會沉淪下去,大漢民族以后基本上就是給全世界做肉羊的命,白人們來中華大地上巡游,看到幾個黃種人長得白白嫩嫩的,滿意的點頭說,:“這幾個好,今天中午就吃它們了,切大塊,烤5成熟。”
這么一看,即便是外儲可以拿來直接用,首先必須要解決的,就是擠兌。奧巴馬能吸引產業資本回流美國,靠的是有效降低其經營成本。到現在,根據一些研究機構的說法,美國工業企業賬面上的經營成本只比中國高5%,而且由于沒有隱性的社會貪腐成本,說不定美國企業的成本比中國企業還要低上一兩個百分點。這種研究不說靠不靠譜,至少趨勢很清晰:中國工業企業的負擔太重,而且越來越重;而美國工業企業的負擔在日益下降。照這么下去,產業資本一定會選擇美國而放棄中國。
怎么辦?只能是給立刻給中國企業減負。這事甚至是刻不容緩,到了不減稅就要亡國的地步。就中國這種負福利的國家,居然稅負全球第三,這簡直讓人沒法理解。降稅是勢在必行的事,而且是排在第一位的事,也是留住產業資本唯一的辦法。然而,我對此基本上不做指望。減稅?這事喊了多少年了,減過嗎?今年因為國際油價下降,我國政府看了不爽,甚至還借機加了兩次燃油稅。現在你加一塊錢的油,有四毛五都是稅錢。這種加稅思路真是匪夷所思。油價下跌的原因只有一個:企業都快掛了,沒需求了,于是油價跌了。這時候不去補貼企業,反而趁機加稅,給企業增加負擔!你讓我怎么能指望中國政府能真真正正的減稅?所以,可以預料的是,中國的產業資本還是會持續的外流,經濟會日益蕭條,而外儲的減少,會呈現出加速度惡化的情況。
現在的世界大致可以分成四極,美國、日本、中國和歐洲。美國人走在了時代的前面,為了應對紙幣時代終結的到來,已經準備了六年,現在看起來算是卓有成效。日本走在第二位,安倍經濟學已經用到了極致,效果比不上美國,但也還不錯。中國目前在喊口號,試圖用“一帶一路”和“亞投行”,為外儲使用開辟一條途徑,這其實是延續之前使用外儲的思路:把錢送給外國人,補貼外國人的消費力,再讓他們來中國買東西,曲線補貼中國人,只不過送錢對象,從老美變成了周邊的窮國。而歐洲諸國目前非常混亂,一團散沙。有像希臘這樣耍流氓的,也有個別像德國這樣啟動工業4.0革命以吸引產業資本的。工業4.0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將電腦技術與德國傳統的精密加工技術高度結合,甚至達到人工智能的高度,代表性的技術就是3D打印。這算是加工技術的革新,稱不上什么革命,大概也能刺激部分產業資本回歸。
在未來來看,中國如果試圖和走在了前面的美國和日本競爭,這簡直是自取其辱。剩下的無非就是中國和歐洲,誰死在前面的問題。要我個人來看的話,歐洲政府好歹都是民選政府,老百姓日子苦點難點,罵個娘游個行,把總統換上幾個,氣也就消了,不至于造反。而中國人民,現在是全民狂躁,每個人都是一肚子氣,看著整天做夢的政府,氣都不打一處來。這兩年來東部城市還好點,西部三四線城市,沒事就搞出十幾萬人規模的散步,甚至連鐵路線路的選擇問題,都要出來散一把,推翻幾部警車做消遣。所以中國要和歐洲比長命,我是真不看好。中國要能在這場時代劇變中活下來,還是只能靠自己,靠唯一的變數:外匯儲備。
給企業減稅這種事不指望了,所以外儲將始終面臨強大的擠兌壓力。在這個前提之下,使用外儲必須非常講究,最重要的是保持流動性,以隨時應對大額擠兌,也就是資金不能被困死在項目里頭。用保持流動性做標準的話,一帶一路的項目全是垃圾。指望周邊那些野人國的公路橋梁高鐵能產生利潤?全世界的基礎設施建設都不掙錢。即便是中國最富裕的兩個城市之間的高鐵:京滬高鐵,2011年通車,號稱到2014年底就實現了12億的盈利,震驚全球。但這個盈利只是經營現金流上的盈利,也就是國家不用再補貼經營虧損了,僅此而已。但這12億的所謂利潤,相對于項目2200億的總投資,每年光資金成本就有200億,這利潤連資金成本的零頭都比不上。至于想要把投資拿回來,還不知道要多少年。所以這2200億,就此被困死在項目上,算是永無脫身之日。連京滬高鐵都是如此,國內其它高鐵線路,更是統統都處于經營虧損狀態。所以全世界的資金,都不愿意投資于基礎設施。現在中國跳出來愿意花錢當冤大頭,當然是群起響應,想要從中國身上割一塊肉。全世界看著中國都驚了,這世上竟然還真有這種奇葩,拿著自己的外儲不當錢,死活不肯用在自己身上,非要去別人家里搞基建,改善人家的產業環境,增強別人的產業競爭力,讓別人可以虎口奪食,把你中國正在茍延殘喘的制造業爭奪過去。這種活雷鋒真是前所未有,唯有在中國的御用二逼經濟學家們的指引下,才能出現這種荒謬的事。
順帶說一下,按照御用二逼經濟學家們的說法,一帶一路的建設之中,可以聘用中國的施工總承包隊伍,采購中國廠商生產的鋼筋水泥,這樣我們的外儲就沒有浪費,全都花給了自己的企業。這事兒如果真能實現,那么我國在做雷鋒的同時,算是兜了天大的一個圈,給中國制造業補充了那么一點子購買力,沒有把外儲全浪費掉。當然了,在人家老外看來,你中國有錢不花在自己身上,非要兜一大圈,貼錢貼人貼材料,把人家的基礎設施建起來,這事兒真是傻得無邊無際,不過站在補充消費力的角度來看,勉強還有那么一丁點的道理。然而這個計劃實施起來,那難度超乎想象。基建施工總包單位的選定在各個國家都是異常敏感的政治性事務,你中國能不能成功拿到項目先不說,起碼鋼筋水泥這類原材料一定是要就地采購的,絕對不會從你中國千里迢迢運過去。另一方面,你的外儲花到周邊這些窮國手里,人家是不是允許你這筆錢流回來,這根本是不可控的事。都知道紙幣時代面臨終結,美元一定要回流美國,歐元的信用又面臨生死考驗,崩盤就是個時間問題。這個時候手里有美元那就是寶貝,誰舍得它隨便流出境內?簡單的扳起指頭數數看,有多少國家正在實施嚴厲的資本管制?希臘、俄羅斯、委內瑞拉、阿根廷、印度、印尼、泰國、菲律賓……幾乎遍布一帶一路。錢進去倒是容易,想出來難如登天。這些個國家的外匯管制力度,那可真不比中國弱。像俄羅斯這種流氓,你要轉一筆大額美金出境,人家銀行可以直接把你的申請扔到窗口外面,然后再找幾條大漢揍你丫一頓,再把你口袋里的財物全部搜刮一空。要知道在國際上做投資,想做老大,想保證自己的資金安全,投出去的錢能順利拿回來,是需要強大的武力作為后盾的。黑吃黑的事,在國際上那簡直就是常態。而中國軍隊的武力值,這事兒就不細說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大概在疊被子踢正步這種形象工程領域,中國軍隊還是能橫掃全球的吧。
這么一審視,一帶一路和亞投行著眼的基建項目,本身都是絕不掙錢的垃圾,錢投進去不會有任何流動性,只能被困死在里面,這是毫無疑問的。至于指望把工程拿回來做,順帶賣點中國的產品,然后再把外匯掙回來,這事兒也根本就不可控。指望這么個不靠譜的計劃來挽救生死邊緣的中國制造業,這就是癡人在說中國夢。
再進一步說,一帶一路和亞投行無非就是個修橋修路計劃,即便我們天真的設想全部成功,真的能由中國的施工企業中標,真的能采購中國的建筑材料,并且資金能順利的回流,那又怎么樣呢?無非是補貼了鋼筋水泥這類產能過剩行業而已,這甚至會導致資源進一步向這些個產能過剩行業集中。2013年中國的粗鋼產能已經達到12億噸的驚人規模,但其中三分之一的產能只能長期閑置,煉鋼爐熄火停產。當年度中國生產了7.6億噸粗鋼出來,就這也還消化不了,只消化了6.7億噸。中國的粗鋼消耗量只相當于自己產能的一半。要真把中國的煉鋼爐全部點火運轉起來,足夠供應全世界之所需。要知道有煉鋼企業的可不止你中國這一國,在全世界范圍來說,歐盟一年能生產1.7億噸粗鋼,日本能生產1.1億噸,連韓國一年都能生產出7千萬噸粗鋼出來。人家的鋼材質量可都比你中國的好,價格也不比你中國貴。現在全球經濟都在萎縮,危機就在眼前,所有國家都在縮緊褲袋過日子,粗鋼需求量持續萎縮,連中國的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都是一年不如一年。這個時候把寶貴的資源投入鋼筋水泥這種夕陽行業,而不是更有競爭力的高新科技和精密制造領域,這錢怎么看都是白花了。你中國手里的這點財富全都浪費在過剩產能之上,人家的資源可不會這么瞎搞,都是往有競爭力的產業上投。紙幣時代終結之時,所有的資金都是萬分寶貴,花完了可就沒有了。中國雖然手里有著一筆天量的外儲,這是未來最大的變數,但是折騰來折騰去,非要自己困死在外國基建項目上,兜一個天大的圈子,突破種種的現實障礙,去嘗試補貼自己的過剩產能!而嗷嗷待哺的新興產業,卻長期經受資金缺乏之苦。這事兒的荒謬程度,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么批評。中國就好像是踏入了一環套一環的金融陷阱之中,無論如何都不能脫身。我們的經濟學界、我們的決策者、我們的輿論,統統都在說著陷阱里的邏輯。越是不將自己的錢當錢,就越是經濟學界的正統理論,就越是受到吹捧。這真是豈有此理。
本文行文至此,已經有2萬6千字,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說外匯儲備,甚至可以稱得上啰嗦。對于國內的二逼經濟學家關于外匯儲備不能直接使用的理論,本文也極盡嘲諷。我的建議很明確,外儲應該直接投入到國內的競爭性產業領域,凡是能和國際上的同行競爭一把的企業,科技研發企業也好,裝備制造企業也好,精密加工企業都好,都能投。資金使用形式可以多樣,提供貸款也行,股權投資也行,甚至要以股權投資為主。扶持起中國有競爭力的企業,比投一帶一路的基建項目要強得多。但是這個操作極其復雜,比干基建復雜多了。如何鑒別企業是否真正具有競爭力?這個事情對我黨的要求太高了。想想我黨在風電和光電企業上都扶持過一些貨色,都上過什么惡當,就知道這事有多不靠譜。隨便說兩個難點:政府要具備推動產業發展的能力,首先,政府官員必須是真正的技術官僚而不是政治官僚;其次,政府的決策機制必須公開透明,不能暗箱決策,以避免其中可能的貪腐和利益輸送。但這些難點根本就無從克服。所以,即便我們明知道減稅將能盡可能多的留下外儲,而合理的使用這些外儲,將為中國經濟補充難得的競爭力,但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所以,我本文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告訴各位。在中國的面前,確實有著一條理論上成立的生路。但這條生路,卻由于政治體制的原因,根本走不通。而你們各位,也將由于你們從不關心政治,從不發出怒吼,從不對這個國家提出任何的批評,而陷入悲慘的境地。你們中至少有一半人,將會在未來兩年內失業。由于這個國家根本不存在社會福利制度,所以你們只能餓死。如果你們不愿意餓死自己,那你只能綠著眼睛提起刀,踢開鄰居家的門,將他殺掉吃肉。但是在你動手之前,你的鄰居可能已經殺到你面前。這個國家將迎來慘烈的兩腳羊時代。
而這,都是因為你們的懦弱,因為你們對這個政府的縱容!因為你們的沉默!因為你們自稱是小市民,是小老百姓,是縮著頭過日子的普通人!你們今天越是畏畏縮縮,你們的明天就越是悲慘。你們縱容這個國家放棄了最后的生機,那你們就只能迎來慘烈的死亡。紙幣時代的終結,對你們來說,就意味著兩腳羊時代的開啟。而這,就是你們最終的報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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