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讀】醫(yī)圣張仲景筆下的小柴胡湯,被人們稱作是善治百病的千古神方,藥物雖僅七味,卻是寒熱并用、補瀉合劑的組方典范,更有人聲稱:用好此方,加減得當(dāng),靠它吃飯沒問題!小柴胡湯真有這般厲害?且看國醫(yī)大師方和謙的解讀!
方師研讀《傷寒論》造詣?wù)可睿瑢Α秱摗分行〔窈鷾絼┑呐R證應(yīng)用具有獨到精辟的見解?!稖^歌訣》云:“小柴胡湯和解供,半夏人參甘草從,更用黃芩加姜棗,少陽百病此方宗。”方師認(rèn)為“少陽百病此方宗”的說法不妥?!秱?middot;辨太陽病脈證并治法第六》98條講到的“傷寒中風(fēng),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給后人引起很多爭議。柴胡證有四個主要證候:胸脅苦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往來寒熱。但除此四主癥外,亦有其他的柴胡證,如《傷寒論·辨少陽病脈證并治法第九》263條“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264條“少陽中風(fēng),兩耳無所聞,目赤,胸中滿而煩者,不可吐下,吐下則悸而驚”,可見“柴胡證”千變?nèi)f化。故臨證治病要從理論上認(rèn)識疾病,要具體病證具體理解,不能一見柴胡證,就使用小柴胡湯。
1 少陽病和小柴胡湯證
《傷寒論·辨少陽病脈證并治法第九》269條“傷寒六七日,無大熱,其人躁煩者,此為陽去入陰故也”,270條“傷寒三日,三陽為盡,三陰當(dāng)受邪……”告訴我們少陽位于半表半里,為疾病發(fā)展的轉(zhuǎn)折點,往里入臟可以一下就亡陽;可以出表,是三焦通會玄真之處。《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法第六》96條“傷寒五六日,中風(fēng),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與小柴胡湯主之。”97條“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搏,結(jié)于脅下,正邪分爭,往來寒熱,休作有時,嘿嘿不欲飲食。臟腑相連,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嘔也。小柴胡湯主之。”99條“傷寒四五日,身熱惡風(fēng),頸項強,脅下滿,手足溫而渴者,小柴胡湯主之。”100條“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dāng)腹中急痛,先與小建中湯;不差者,與小柴胡湯主之”等等??梢娦〔窈鷾m是少陽病的代表方劑,但用小柴胡湯不一定就是少陽病,因此不能說小柴胡湯證就能完全代表少陽病。
少陽病是因六淫邪氣干擾所致,而六淫之中只有風(fēng)寒之邪干擾才用小柴胡湯。故風(fēng)證可用,寒證也可用(往來寒熱),火證可以用(郁而化火),燥證可以用(柴胡加芒硝湯),如此確立了小柴胡湯的適應(yīng)證。但病因不同,仍需用不同的藥物治療。如黃芩湯是治少陽火郁,熱邪入腸必下??;涼膈散是散三焦火郁,證候偏上的(膈屬少陽);麻杏石甘湯是治少陽郁火,熱邪迫肺等。如此看來“少陽百病此方宗”和“有柴胡證,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條文所用小柴胡湯只是針對柴胡證而言。
2 少陽與三焦
少陽病屬半表半里證,因此柴胡證在表有寒熱之癥,在里有肝膽疾患的表現(xiàn)。少陽有經(jīng)、有臟、有腑、有手少陽三焦經(jīng)、有足少陽膽經(jīng)。《中藏經(jīng)》言:“三焦為表里出入的通道。”《難經(jīng)》言:“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并認(rèn)為三焦是“有名而無形”。上焦包括心肺,中焦包括脾胃,下焦包括肝腎。方師認(rèn)為三焦雖沒有圖形說明,不好劃分,但它溝通了各臟腑器官,其形同臟,功同于腑,有“孤腑”之稱。三焦和膽同屬少陽,又稱“相火”?!端貑?span lang="EN-US">·至真要大論》言:“君火以名,相火以位”;李東垣言:“相火者,三焦胞絡(luò)之火也”;張景岳則稱為“命火”,在《三焦·胞絡(luò)命門辨》中講到“發(fā)源于命門,利于肝膽,游行于三焦。”方師認(rèn)為“命火”是人體的精華所化生的動力、抗病能力,精氣神的具體物質(zhì),是需要通過三焦自里達(dá)表,所以三焦又稱作半表半里。這是臟腑之間、表里之間、上下之間、氣血之間、陰陽之間的一個界限,但不能夠具體化分。六淫致病,病在少陽,皆因三焦火郁,氣機不暢所致。在治療上應(yīng)隨著病變部位不同,用藥治療有所區(qū)分。
3.小柴胡湯的臨床應(yīng)用
小柴胡湯為和解劑,可和解表里。柴胡為小柴胡湯中主藥,其苦辛微寒,為解表藥,可引少陽的清氣自內(nèi)達(dá)表,有汗散的作用,又可和調(diào)肝膽,使相火得以清降。《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中記載“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均可用柴胡。方師認(rèn)為柴胡應(yīng)用量,臨證可控制在3g、5g、10g。《溫病條辨》說:“溫?zé)嵴`下,用柴胡湯,預(yù)后不良。”方師根據(jù)臨證經(jīng)驗認(rèn)為其“預(yù)后不良”是柴胡走散性能所致,這說明小柴胡湯的臨床使用是有禁忌的,其禁忌證就是濕溫病。因此,方師臨證強調(diào)柴胡用量宜小,在濕熱纏綿時不宜應(yīng)用。方師在治濕溫?zé)岵r,走表常選用芳香化濁之藿香、佩蘭;對里濕熱病,熱重于濕則先清熱用黃芩、黃連,濕重于熱則利濕化濕選用茯苓、白術(shù)等。認(rèn)為濕溫之邪誤用柴胡疏達(dá)腠理,不僅使邪氣不解,反而有傷正氣。故溫?zé)釋W(xué)家有柴胡“劫陰”之說。通常臨床使用的柴胡,分南柴胡、北柴胡、銀柴胡、竹節(jié)柴胡。南柴胡疏解作用強,北柴胡汗散作用明顯,銀柴胡治虛勞、退虛熱。
小柴胡湯中,柴胡為表藥,黃芩為里藥,半夏先降后升。用柴芩半夏祛邪,用參姜草棗扶正。扶正與祛邪并用,才稱之為和解之劑。和者增益,解者解表、解散。方師將小柴胡湯靈活的應(yīng)用于諸多病證。如:
(1)外感?。哼m用風(fēng)寒外感,病在上焦者,強調(diào)有是證用是藥。
(2)內(nèi)傷?。何改c病、肝膽胰病的常用之劑。神經(jīng)癥、病在中焦及下焦亦可用小柴胡湯。
(3)尿路系統(tǒng)疾?。好谀蛳到y(tǒng)感染合并敗血癥見往來寒熱時,可用小柴胡湯。柴胡對腸道桿菌有抑制作用,并可退虛熱。方師在治療尿路炎癥時,常用逍遙散或自擬的和肝湯加熟地、茅根等治之,取小柴胡湯之意,常獲良效。
(4)婦科月經(jīng)病:《傷寒論·辨太陽病脈證并治法第七》144條“婦人中風(fēng),七八日續(xù)得寒熱,發(fā)作有時,經(jīng)水適斷者,此為熱入血室……”方師遇此證常以小柴胡湯化裁治之。
4.小柴胡湯禁忌
方師告誡:濕溫不可用柴胡,可用蒿芩清膽湯芳化。“渴不欲飲水者”是水濕不化內(nèi)有停飲,不能用柴胡疏達(dá)腠理三焦。如三焦正氣不足,須補中,中氣得復(fù),再用疏解(小建中湯條文),即“虛人病表建其中”之意。補后表未解,可再以疏達(dá)。脾虛不足之虛人,亦不能冒用柴胡劑,皆因柴胡有辛散之性,唯恐傷人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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