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8月16日零時,施振強以自己的美篇號“風清揚”為名發表的文章《“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們今夜不流淚!》閱讀量已經突破了21萬人次。
這可以視為在浦江為官十年的施振強對自己深愛的浦江的告別信,讀來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之前已經有傳聞,在浦江先后擔任縣委副書記、代縣長、縣長、縣委書記的施振強要調走。至于去向,有好幾個版本,有說是地級市領導,也有說是去某縣級市當市委書記。
最新了解到,施振強將去杭州任職,他的新崗位是浙江省五水共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簡稱“省治水辦”)副主任。
已經56歲的施振強不止一次說過,在浦江的十年無疑是自己人生旅途中最重要的階段。2011年底被任命為代縣長時,他就說
“我心里知道肩膀上的擔子有多沉重,家與國的情懷在心中翻騰、在血液里涌動。那一刻,我知道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年華要與浦江一起度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浦江對于施振強的意義,超過了他的故鄉永康。
出生于1962年的施振強是永康市唐先鎮上新屋村人,畢業于杭州大學,大學所學的專業是哲學,這樣的專業背景顯然讓他更善于思考。
在老家永康,施振強曾任永康縣舟山鄉黨委副書記、鄉長、清溪鎮黨委副書記、鎮長,共青團永康縣(市)委副書記、書記、黨組副書記、書記,永康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芝英鎮黨委書記、市旅游局副局長、黨組副書記兼方巖風景區黨工委書記、人大工委主任,永康市政府辦公室主任、黨組書記,永康市副市長,永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等職。
10年前,施振強來到距離永康100多公里的浦江,擔任縣委副書記,從此開啟他的“浦江之路”。
當時的浦江,頂著“水晶之都”的光環,但同時生態環境破壞也非常嚴重。遍布城鄉的22000多家水晶加工戶,很多把牛奶水一樣的污水直接排入浦陽江。浦江的環境衛生評價滿意度多年列浙江倒數第一,被稱為“浙江衛生環境最差縣”,甚至還成為唯一“連續兩次區域限批”的縣。
像戰士那樣去戰斗
施振強說,他當縣委副書記的時候,有一次下鄉看到候中公路邊上有個村叫清溪,他想“清溪”大概是因為清澈的溪水而得名,就進去看一看??上У氖牵@里的“清溪”一點都不清,溪水里都是白花花、黑乎乎的污水。
從2012年開始,浦江縣全面發起水環境整治,時任縣長的施振強提出來,
“我們這代人將以對人民的忠誠、對土地的熱愛與浦江緊緊貼在一起,將為這片土地與家園奮斗,直至獻出全部的才智與汗水。”要“像戰士那樣去戰斗!”
在全縣動員大會上,他對著臺下幾百人大聲疾呼,
“你們的縣長要發起沖鋒了,但我擔心有一天會成為孤家寡人,我單槍匹馬成為唐吉訶德式的人,可能最后就失敗了。當我發起這場慘烈戰役的時候,你們會不會臨陣脫逃?”
臺下頓時群情激昂起來。
施振強決定開展一場全天候、立體化、地毯式的水晶整治行動,他給這個聲勢浩大的行動取了一個名字——“清水零點行動”。2624場“清水零點行動”陸續開展,目標就是那些機器轟鳴、燈火通明的地方。第一個晚上就抓住了六七十人,整個行動抓住偷排400多人,看守所一度人滿為患。
自2013年4月20日起,施振強又發起了4672場“金色陽光行動”,那是由工商部門牽頭組織的,以白天為主、取締無牌無照水晶加工戶的戰役。他當時的微博簽名是“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這是范仲淹《漁家傲》里的一句詞:“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硝煙四起,浦江處處是戰場,無論在水晶整治過程當中,還是配合水晶整治的各項專項行動——畜禽養殖場、碳酸蓄電池、廢塑料、錫箔、電鍍、造紙等行業的整治,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環保局、執法局、公安局,以及水晶整治辦的戰士們,哪里有槍聲就沖向哪里。環保局的干部告訴我,大隊和檢測站的同志,連續半年沒有休息。水晶整治辦24小時全天候工作,只要接到電話,不管哪里隨時出擊。
在水環境整治戰中,自稱每天都要讀點軍事書的施振強,喜歡把各種戰略戰術運用其中。他總共梳理出各部門22條法規政策,按照“哪條法規硬就用哪條法規套,哪個部門處理快就叫哪個部門來,哪支隊伍強就叫哪支隊伍上”原則,強勢推進。他還要求所有鄉鎮分批公布重點污染村,并且在報紙上公開宣布,然后舉全縣之力治理一個村。在施振強看來,力量越小,兵力越要集中,絕不能采用添油戰術。在整治過程中,施振強還總結出“三猛三快”的戰術,即宣傳聲勢要猛,整治氣勢要猛,立體打擊火力要猛;隊伍集結要快,撕開缺口要快,兩翼拓展要快。
在遇到阻力的時候,施振強在當地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不要怕、不要退,縣長和你們站在一起》,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施振強所希望的水環境整治后的浦江是這樣的:浦江人一覺醒來,見到碧波蕩漾的金獅湖靜臥家門口,見到浦陽江重現魚翔淺底、白鷺齊飛的美麗畫卷,見到東溪、西溪、黃龍溪清澈的溪水緩緩地流過城區。
而今,這一切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實現,甚至比之前施振強設想的還要更好。
在浦江全縣水晶整治總結表彰大會上,施振強說了好幾個故事,其中有一個故事說,他有一次在翠湖散步時,坐一條小凳子上休息,一個人高馬大的人坐在他旁邊,喉嚨大、嗓門高,對著他說:“書記!我被你抓進去坐牢6個月!”
施振強以為這個人是要來責問他,但結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高個子說:“書記,我現在一點都不怨你,一點都不恨你,雖然曾經也恨過,但是你們處罰得公平公正,并不是針對我,而且看到今天浦江所取得的成果,你們確確實實只能這樣。我心服口服!我坐牢出來,不僅把這個工廠管的干干凈凈,還教育我的女兒也要把衛生搞干凈。”
“小浦”與“強哥”
整治后的浦江變美了,施振強說,“五水共治”讓浦江人過上有尊嚴、有體面的生活。更多的時候,他會在自己的文章里、講話里直接把浦江稱為“小浦”,而當地老百姓,也會直呼其為“強哥”。
施振強解釋,有人說“強哥”是因為他作風強悍,但他不承認,他認為自己性格中更多的是“堅強”,“現在強悍的人很多,但堅強的人不多;聰明、圓滑的人很多,但執著、認真的人很少”。
在很多人浦江人看來,施振強不茍言笑,卻目光銳利,除了公務,他把更多的時間用在了讀書上。望君曾經有一次采訪當時還是縣長的施振強,他就說“我是浦江的一號宅男,到了晚上,就喜歡宅在房間內看書。”
也正因為此,施振強的講話與大多數體制內官員風格迥然不同,在說理的同時,更多地透露著一些自己的樸素情感,很多時候,他也會引用一些詩句,借此抒發情懷。
不論是以“風清揚”之名發表在美篇上的11篇文章,還是在浦商大會、葡萄節、書畫節、新晉縣管干部學習,甚至是在全縣救援三個失蹤男孩等場合的講話,施振強的言語總是讓人記憶深刻,給人力量,散發著一股感染力。
今年清明節的時候,施振強在第二屆浦商大會上的主旨發言在浦江內外一時也引起較大反響,他用的文章標題是《“杜鵑紅了山崗,你是否已在回家的路上?”》,通篇體現的四個字就是“鄉愁”、“溫暖”。在文中,他借用《論語》中的"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告訴大家要成為鄉賢;用白居易的詩句"望闕云遮眼,思鄉雨滴心"寄托人們對故土家園的綿綿思念;他還提到“江南第一家”鄭氏先祖在房前屋后種幾棵桑樹的寓意;甚至還講到了龍應臺的話和電影《無問西東》帶給他的啟發。
而宋代詩人黃庭堅的一首友情詩中寫道的“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更是被施振強在《“杜鵑紅了山崗,你是否已在回家的路上?”》和《“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們今夜不流淚!》兩度引用,可見此詩對施振強心境的影響。
這首古詩的題目是《寄黃幾復》,是黃庭堅寫給自己的好友黃幾復的。在詩中,黃庭堅對朋友說,當年我們一同賞春飲酒,如今已經是十年之后,這十年當中我們都處于江湖之遠,只能在夜里對著孤燈,想起對方。
如今,施振強將結束在浦江的十年為官之路。他的腦子里,肯定也會像放電影一樣的,映現出許許多多的浦江人與事,而這些人與事,都是他難以割舍與忘懷的。
浦江的朋友清楚,施振強多次的大會講話是不按講稿的,有的時候干脆就是脫稿講話,照樣也是清晰明了,引經據典,滔滔不絕。
施振強的脫稿講話水平,讓當地人想起24年前曾擔任浦江縣委書記的鄭宇民,兩個人的講話都是那么慷慨激昂、引人入勝。
施振強最近一次讓人留人深刻印象的脫稿講話是8月8日召開的2018浙江·浦江第十一屆葡萄節暨“浦江葡萄”區域公用品牌啟動儀式。
他在講話中說:
浦江的葡萄熟了。有人說浦江是江南的“吐魯番”,我想說無論浦江是不是江南的吐魯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江南第一家”一定在浦江。陸游有首詩“露濃壓架葡萄熟”,今天的浦江葡萄已經真正熟了。我記不得陸游這首《秋思》的全文了,但我仍記得“商略人生如意事,及身強健得還鄉”這句詩。我不懂得他的詩意究竟是什么,但我想明白的是:我們走遍天下經商辦廠,你想身強體健,最好的辦法就是回鄉吃葡萄,浦江葡萄是你們最好的選擇。
不僅如此,施振強在講話中還提到自己老家永康的紅富士葡萄,講到南京市場上新疆的葡萄經銷大戶驚奇于浦江葡萄“橫空出市”的故事。
《浦江發布》的消息說,施振強的這個講話讓很多中外客商點了贊。賴春燕是經營著一家水果銷售公司的福建人,當問到對葡萄節印象最深的地方,她說,“第一次看到脫稿演講那么流暢又有感情的書記講話。這是一個充滿感覺的好地方。”
盡管施振強在浦江也被人罵過,但他的確是個敢作敢為,也是重感情的官員。他無數次將自己的屬下稱為“戰友”,將自己聯系的紅色革命老區村塘波村的黨員稱為“兄弟”,即使是短期掛職的藏族干部離別浦江,他也要寫上兩句送別詞。
今年1月,來自西藏那曲地區的掛職副縣長次仁旦巴要離開浦江,提前結束掛職生涯。施振強有些不舍,卻也無奈,他在《“與君離別意,同是宦游人”——送別次仁旦巴縣長》寫道:
次仁忽然提前離開浦江,讓我感覺突然甚至悵然,無論哪位干部無論誰離開浦江,我總是會有許多的不舍。似乎小浦特別幸運,來浦江的每位掛職干部不論職務,不問前程,在浦一年或兩年,總是對小浦專心用心,以至他們每一位離浦時,我們總離情依依。掛職離職、迎來送往本是尋常事,可我內心唯對這位只有掛職9個月的藏族漢子次仁縣長總有種別樣的情感,不知道為何這樣,濃濃的離情中帶著淡淡的愧疚……
浦江的幾位新媒體大咖也特別難忘施振強連續幾年與他們圍爐夜話,縱談新媒體走勢和浦江網絡環境氛圍營造等問題。施振強說:
自己是學哲學的,相信人先天是一張白紙,無所謂善與惡,一個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是在家庭、學校和社會的影響下逐步形成的。在社會進程的某一階段來說,教育只是其中的一個環節,輿論環境起了關鍵作用,其影響更顯得無處不在。陽春白雪需要,下里巴人也需要,形式可以多種多樣,但新媒體的使命只有一個,就是讓向上的力量、向善的力量蓬勃生長,用正能量壓倒邪惡,促進社會風清氣正,讓浩然正氣沖盈天地之間。
他還說,
在現代社會生活中,輿論確實有影響力,但千萬不要有權利心,要把心思放在公平正義上、放在弘揚正能量上,要用自己的忠誠善良激發群眾內心的善良和正義,要用手中的筆撐起浦江正義的天空,讓小浦開出最美的花。
在從政的路上,施振強有自己的堅守。2014年1月,他在出任浦江縣委書記的大會上這樣表態:
在大是大非面前敢于亮劍、敢于斗爭,在重大關鍵時刻絕不含糊、決不和稀泥,在大風大浪的考驗面前不畏縮、不退卻;對人民感恩,始終保持強烈的愛民情懷。與浦江人民一道,為了保衛家園和浦江美好的未來而奮斗、拼搏、犧牲;對事業負責,始終保持旺盛的戰斗精神。以“大破大立”的勇氣,敢于打破一切瓶瓶罐罐的擔當,勇敢承擔起歷史責任,還浦江人民一個充滿希望的未來;對權力謙卑,始終站在正義一邊。保持堅定清醒,拒絕一切誘惑,讓自己成為清廉正派的標桿,讓百姓看得到希望,讓自己成為社會清流和社會正義的堅定守衛者。
在原江東縣政府舊址塘波村“永思堂”,身為縣委書記的施振強曾對63名擬提拔任用縣管干部進行了集體談話。他特別談到“快樂是什么?”他認為,
“畏法度者最快樂”,用永康話講是“半夜敲門心不慌”,那才叫快樂。今天做成這件事,明天做成那件事,周圍因你的努力而發生一點一滴向上、向好、向美的變化,那會讓你很快樂。
施振強最近的一次作大會報告是在8月9日的浦江縣委十四屆四次全體(擴大)會議暨縣政府第二次全體會議上,施振強在報告中說,當前及今后一個時期,是浦江高質量發展的攻堅期、關鍵期,必須以“新時代新擔當新作為”為準則,爭當浦江高質量發展的“探路者”、“奮斗者”。
8月12日下午,施振強參加了他在浦江工作的最后一個公開會議,即防臺工作會議,深入分析“摩羯”對浦江可能造成的影響,全面部署防御臺風工作。
8月14日,《“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們今夜不流淚!》一文刷爆朋友圈,此時,施振強在文中說:
我要在浦江過最后一個晚上。我獨自開車沿著S210,我沒有目標,真想讓車自己跑,開到哪里是哪里,只想獨自陪著小浦,默默地向小浦告別。十年了,兄弟們,我們就此別過。我走了,我將離開我深愛的浦江……
浦江人想對他們的施書記說:
“謝謝你讓浦江變得如此山清水秀,謝謝你讓浦江變得這么干凈漂亮宜居,我們會想你的,好書記!”
“厲害了,我們的書記。您比許多浦江人更了解浦江,熱愛浦江。浦江不會忘記您的付出。浦江歷史會記住您。”
“風清揚,揚清風,吹綠浦江大街小巷,施政為民,富強為民,心存君國民記于心。”
“看的眼淚在打轉,只想說以后不管在哪,常回家看看。”
“十年心血一朝別,留取丹心映小浦。”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這份真,久久在心頭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