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雄史觀的下水道，一定會通向歷史虛無主義的化糞池。”
一
當日下午13時40分，沈陽市文博中心在其官方微博賬號上發布信息稱：“張氏帥府上新了”“沈陽盛京通公司推出張作霖‘大帥幣’交通卡，可以在全國三百多個城市的地鐵和公交車上通用。收藏使用兩不誤……”
由于去年剛剛隆重紀念了建黨100周年，李大釗烈士作為建黨先驅，其事跡得到了大規模宣傳，而李大釗正是被張作霖下令殺害的。可想而知，張氏帥府博物館和沈陽市文博中心這種數典忘祖、認賊作父的做法，激起了網民強烈不滿。所以，僅僅過了幾個小時，沈陽市文化旅游和廣播電視局就通過微博“沈陽文旅資訊”宣布，“張氏帥府博物館在交通卡文創產品設計中策劃不當，上級主管單位沈陽市文博中心把關不嚴，該產品雖尚未公開發行發售，但造成不良社會影響，現向公眾誠摯道歉。經研究，給予沈陽市文博中心主要負責人和張氏帥府博物館相關負責人停職，并將按照相關規定進一步處理。”
發展到這一地步，這件事情可算暫時告一段落，但我們的反思不能停止。交通卡是市民的日常用品，也是城市文化、城市精神的展示窗口。把一個人的形象印上交通卡，并以他的名字、頭銜來命名，非常類似許多國家都把國父或本國歷史上最值得驕傲的英雄印在貨幣上一樣，這意味著一種極大的推崇，也是一種要繼承其精神和遺志的一種宣示。那么，張作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物呢？他有什么精神和遺志需要繼承呢？簡言之，張作霖是一個封建軍閥，他以鎮壓辛亥革命起家，發跡投靠帝國主義，出賣民族利益，站在一切時代進步潮流的對立面，不僅反對以共產主義為旗幟的無產階級革命，也反對以三民主義為旗幟的國民革命，他的雙手沾滿了革命志士的鮮血，最終因為失去利用價值被日本帝國主義兔死狗烹。這樣一個人物，作為歷史研究的對象，當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有什么值得驕傲和推崇的呢？這里說的歷史虛無主義，有特定的含義，主要是指通過否定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歷史，來達到否定新中國的正當性、正義性目的的一種思潮。歷史虛無主義已經泛濫了三十多年，其主要目標是新中國的締造者毛澤東主席，也包括一系列革命英烈，如狼牙山五壯士、劉胡蘭、雷鋒……等。歷史虛無主義美化的目標，則通常是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直接對象，比如蔣介石、張靈甫、子虛烏有的所謂“抗戰老兵”、地主階級（如小說《軟埋》）……等等。“大帥幣”交通卡的出現，和前些年一些地方為馬步芳修紀念館、為張靈甫修墳一樣，毫無疑問是受到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強烈影響。具體到“大帥幣”交通卡而言，英雄史觀的影響可能比歷史虛無主義的影響更大。就是認為歷史是“英雄”創造的，奴隸是無足輕重的，不過是“英雄”創造歷史的原材料而已。是“英雄創造歷史”還是“奴隸創造歷史”？這絕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思辨游戲，而是牽涉到一個根本問題是，誰應該做“天下的主人”？無疑，誰創造了歷史，誰就應該是“天下的主人”。如果是奴隸創造了歷史，那么，奴隸們也就是人民就是天下的主人，如果是“英雄”也就是精英創造了歷史，那么“英雄”就享有當然的統治權。正是這個問題如此重要，所以，1970年在九屆二中全會上，毛主席才會將圍繞這一問題展開的爭論定性為“原則問題”，并表示“在原則問題上我是絕不讓步的”。但是，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在文化和意識形態領域里，甚囂塵上的正是英雄史觀，一些號稱主旋律的影視作品，如《懸崖之上》《風箏》《亮劍》……等等，所大肆宣揚的，也正是英雄史觀。
“英雄史觀”儼然成了主流價值觀，乃至“社會共識”了。正是有“英雄史觀”的“共識”，一位有著近百萬粉絲的微博大V才會這樣肆無忌憚地寫道，“張作霖是東北歷史上第一等的大人物，歷史作用和地位很大。誰寫東北近現代歷史，也不可能繞過他。東北人紀念他，我看很正常。”
在他看來，不管是殺人如麻還是賣國求榮，只要成為“大人物”就可以被“紀念”。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張作霖的僵尸再次出現在東北大地上，也才會被認為“很正常”。“大帥幣”交通卡的出現，提醒我們，沿著“英雄史觀”的道路走下去，對歷史的解讀會出現何等荒謬的結論。和已經成為過街老鼠的歷史虛無主義相比，“英雄史觀”更具有隱蔽性、欺騙性，更容易以一種習焉不察的方式對公眾形成誤導，令人“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但“英雄史觀”的下水道，一定會通向歷史虛無主義的化糞池，對此必須保持警惕和批判！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編自“獨立評論員郭松民”微信公眾號，修訂發布；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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