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堅
今年八一建軍節快到了,我寫一個戰士畫家的鏗鏘本色,鐵馬品格,以志紀念。
上海畫家不少,但戰士出身的不多;畫得一手好畫的不少,但畫作能印上流通鈔票的不多。原上海美術家協會會長沈柔堅就是這“不多”人中間的一位。正如國畫大師劉海粟所言:沈柔堅“以國事之艱,弱冠即挾藝投奔抗戰。戎馬背上,舉木刻投槍,軍旅之中,調紅土而作壁畫”,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軍旅生涯,深刻影響著沈柔堅的美術創作,使其作品煥發出一種強烈的生命精神和奔放的人生詩情,“江山舒其眼界,風雪煉其精神”。
沈柔堅(1919—1998),福建詔安人。早年學中國畫,繼學西畫,三十年代中期又學版畫。抗日戰爭爆發后參加新四軍從事美術創作。歷任軍部戰地服務團繪畫組組長,華東《大眾日報》美術研究員等。后任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上海分會主席,中國版畫家協會副主席,《辭海》美術科目主編,《中國美術辭典》主編。 出版《沈柔堅畫集》《歐行寫生畫輯》《沈柔堅速寫》等。
蘇北鹽阜發行的兩種鈔票
帶刀從戎抗戰中
沈柔堅先生早年仰慕魯迅,對于魯迅先生倡導的新興木刻運動,不僅心向往之,而且身體力行。抗戰爆發后,年輕的沈先生懷著憂國憂民之心,帶著木刻刀,投奔新四軍。他曾任新四軍軍部戰地服務團美術組長、蘇北根據地《新知識》雜志編委、山東省文化協會美術記者。在戎馬倥傯中,他舉木刻刀為投槍,調紅土作壁畫,創作了許多打擊敵人、鼓舞人民的優秀作品,如《盤查哨》、《軍民同慶》、《拉纖者)》、《田野》、《拾草》、《慶功圖》、《戰地生活》等。由于他的作品源于新四軍的戰地生活,又高于生活,因此受到了根據地軍民的鐘愛。他的作品還印上了根據地的鈔票:新四軍在蘇北鹽阜發行的兩種鈔票,即是由他用黃楊木雕刻后印制的,鹽阜銀行的本票底板則采用了他的木刻名畫《田野》。他在抗戰時期創作的版畫作品《盤查哨》、《拾草)、《田野》等,后來被法國巴黎第二次世界大戰博物館征集去,列為反反映法西斯戰爭的藝術精品。
沈先生在新四軍的革命大熔爐中,鑄就了對祖國對人民的耿耿丹心,也培養了他自強不息、奮發向前的堅強品質。他的女兒說:“父親身上總有一殷向前、向前、向前的精神。”他去世前一天,還對愛人說:“一個畫家一生能有多少好作品?所以,今天的事就要今天完成,不能拖。活一天就要畫一天。“1997年秋,他患了主動脈瘤。醫生說,瘤隨時都可能破裂,危及生命,但手術也有很大風臉。怎么辦?全家為此憂心忡忡。他卻淡然說道:“如果不開刀,天天提心吊膽。不能畫畫了,活著又有什么意思?“他執意要開刀,便問醫生:“如果手術成動,今后還能不能畫畫?“醫生答道:“能,肯定能。“一聽此話,沈先生坦然走進了手術室。老天眷顧有心人,手術獲得了成功。
丹青滿含故鄉情
沈先生生前我曾多次采訪過他,與他的接觸中,我感受到他對故鄉的一片摯愛之情。沈先生的畫室名為“思濤軒”,便蘊含著他對故鄉的深情。他說:“我的家鄉閩南詔安,瀕臨大海,因此,我從小喜歡海。蔚藍色的大海,波濤起伏,氣象萬千,是一幅幅無比美妙的畫。以后我離開故鄉,仍然愛去海濱攬勝,傾聽大海的濤聲,因此題畫室為‘思濤軒’。”他的名作《濤聲》,就是他這一情結的生動寫照。
沈先生的藝術天才萌發于故鄉的沃土中。他的故鄉民間美術很盛行,他從小耳濡目染,因此也愛起繪畫來。他7歲就開始學畫畫,10多歲學西洋畫。沈耀初是他學畫的啟蒙老師,沈老師對他很器重。小柔堅經常上沈老師家里看老師作畫,沈老師手把手地教柔堅學畫,鼓勵他長大當畫家。故鄉的山水,故鄉的師恩,對他影響很大。有一年,沈先生回到故鄉詔安,特地宴請自己小學時代的老師葉發南,一時傳為佳話。
只有熱愛故鄉的人,才能熱愛祖國;只有摯愛故鄉的人,才能成為出色的畫家。沈先生濃濃的鄉情,一直縈繞心頭,成為他創作的無窮的源泉。他描繪鄉景的有《閩江煙雨》、《漁舟唱晚》、《滂沱》、《山崖村屋》等,畫得出神入化,栩栩如生。就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情系故土。據他親友回憶,1998年7 月10日,美術界同仁聚會,他笑著展紙、提筆,畫下串串豐滿、鮮潤的荔枝。站在一旁的上海畫院院長程十發先生贊道:“這是你家鄉的特產嘛,好!”一個“好”字,贊得他心花怒放。他接口說:“那我就再畫幾個。”于是,他又在畫稿上添了一只芒果,一只菠蘿。有人端來一盆荔枝,先生高興地剝吃了6個,隨后,開始集體作面。輪到他畫時,他看了看畫面,思索了一會說:“我畫一枝凌霄花。”片刻,先生筆下顯出紅燦燦的花卉,青油油的樹葉。在觀者連連叫好聲中,他笑了一聲,就丟下畫筆,倒在畫桌前的椅子上,帶著對故鄉美好的回憶,飄然仙逝了。他倒在自己鐘愛的崗位上,他是幸運的,顯示了戰士畫家的鏗鏘本色。家人為實現他的遺愿,向上海圖書館捐贈沈柔堅的書畫作品、文集手稿及名人信札等400余件,向上海美術館捐獻沈柔堅的86件作品及他收藏的22件名家書畫,并籌資成立“沈柔堅藝術基金”,褒獎優秀青年藝術家。
沈柔堅題詞
藝術重在有創新
沈柔堅先生以畫藝名揚海內外。他年輕時,以木刻和版畫蜚聲藝壇,曾榮獲“全國版畫展優秀獎”和“中國新興版畫杰出貢獻獎”。晚年,他在中國畫上又獨樹一幟,曾主編《中國美術辭典》,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著作貢獻二等獎。1991年,沈先生曾應法中文化協會之邀,在法國巴黎舉辦了畫展,震動了法國文化界。法國歌唱家協會主席李波••羅蘭觀展后曾深情地指出:沈先生的畫既有東方情愫的韻味,又有西方印象派的浪漫情調,看后使我仿佛回到那神秘的東方,感受到富有節奏的歌聲。
沈先生曾說,畢加索等許多外國美術家吸收了中國書畫的精華,從而產生了新的派別。現在歷史向前了,時代不同了,我們傳統的“描紅”模仿之風,也應該改一下了。我們要跟上時代的步伐,畫出有自己感情的東西來,不要人云亦云。我的創作宗旨是“隨時代,寫我情,畫我意”。因此,我要把西洋畫的色彩和材料用到中國畫中,中西繪畫碰撞,就像不同的化學元素的結合,最終會產生新的物質。中國傳統方法以線條、用水、用墨見長:而西洋畫以構圖、色彩見稱。中西結合,取長避短,為我所用,融為一體,從中走出自己的藝術道路來。
為了畫好一幅作品,沈先生往往反復構思,要經過幾十次創作。有時畫好的作品,當時看看還較滿意,過了一段時間,感到不滿意了,他就毅然撕掉,重新創作,直到滿意為止。
我曾經問他,藝術創作的最大體會是什么?他沉思了一會,答道:“藝術重在有創新,只有不斷求索,不斷創新,藝術才有生命力,才會創造出富有時代新意的作品來!”我又問他:“您在國內外聲譽卓著,藝術上又有精深造詣,您成功的奧秘是什么?”他回答說:“一藝之成,貴在踏實。要腳踏實地去刻苦學習,浮在表面不行,要沉到生活中去┅┅”臨告別時,沈先生在我的“友誼冊”上,親題四字相贈“行己之道”。這是他取得藝術上輝煌成就的生動總結。
如今,我細細品味他的墨寶,仿佛又看到了他生前的音容笑貌,感受到他戰士畫家的鏗鏘本色。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特約研究員,上海市作家協會會員;來源:昆侖策網【原創】,本文原刊上海《大江南北》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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