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湖山坐落在地球北回歸線上。北回歸線地帶因受副熱帶高壓控制影響,干旱少雨,幾乎都是沙漠或稀樹草原,唯獨鼎湖山這片森林較為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因此鼎湖山被譽為“北回歸沙漠帶上的綠洲”。這里保存著古老的南亞熱帶季風(fēng)常綠闊葉林,被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列為國際第17號生物圈保護區(qū)。
蹬上鼎湖山南眺,但見西江水浩浩蕩蕩,氣派宏偉。江面點綴著幾個如寶石般碧綠的嶼洲,美麗動人。這些美麗動人的嶼洲有著美麗動人的傳說。
中國文房四寶之一是端硯,端硯就是這一段江水底下采出的被美麗的西江水滋潤了千年的巖石制成的。之所以稱為端硯,就是因為這段江水地處端州。
宋朝包拯包青天曾就任端州知府,任官期滿離開端洲時,行船在西江上,忽然狂風(fēng)大作,天昏地暗。包公問仆人船上有沒有不干凈的東西。仆人說:臨上船時有人送來一包禮物,就數(shù)這包禮物來路不明了。包公將這包禮物扔到西江里,西江頓時風(fēng)平浪靜。這包禮物被江水沖散,化作現(xiàn)在的琴洲、硯洲、黃布沙和筆沙。這些嶼洲正是鼎湖山上看到的西江中的嶼洲。
江山如畫,我看畫走進畫里去了。
西江上這幾個嶼洲之一就是筆沙,筆沙上有兩個生產(chǎn)隊,一個叫沙頭生產(chǎn)隊,一個叫沙尾生產(chǎn)隊。沙頭生產(chǎn)隊里,住著伍二嫂,她就是我的三同戶。我不知是她姓伍還是她丈夫姓伍,我一直沒搞清楚,只知道她排行第二,村里人叫她伍二嫂。
伍二帶著兩個小孩,小男孩八歲,小女孩五歲。她管我叫同志,同志是對我們下鄉(xiāng)人的非常尊重的稱呼。伍二非常能干,白天下田勞動,晚上回來照顧孩子做飯,逢十不是趕集,就是上山砍柴草。
很快我就學(xué)會幫伍二嫂做飯了。其實很簡單,一盤菜就是自留地里摘來的三片菜葉,大約隔一天吃一次菜。我把米和水放到鍋里,蓋好鍋蓋,然后再鍋底燒上幾把柴草,估摸著飯好了就不加柴草了,然后把菜放到飯上再蓋起來燜著,把一沙壺水埋在灶中草灰里。過上五分鐘,草灰底下的水就燒開了。揭開鍋,撒點鹽和油到菜里拌一拌,就開飯了。五二嫂特別喜歡吃我煮的飯,我估計是我燒的柴草燃燒比較完全,少煙,比起她那八歲的兒子省柴火。
吃完飯,我洗了碗,順手把碗扣到碗柜上,伍二馬上糾正我,說飯碗不能倒過來放,不然以后就沒飯吃了。我?guī)退仙娇沉艘淮尾瘢馗屑ぃ兀透伊钠鹆怂纳硎馈?/span>
她小時候受后媽欺負,挨打挨罵,后來后媽把她當童養(yǎng)媳嫁給一個還尿炕的小孩,她不單要帶尿炕丈夫,還要給婆家下地干活,割禾挑谷。后來全國解放了,她就改嫁了,嫁給典三村的一個男人,不久男人死了,她倒背了“克夫”的黑鍋,找個男人家還很困難。后來嫁給這家,生一兒一女,丈夫長年在城里做工人,只是過年回來一次。
我不知道對她說什么好,我問她,你最幸福的是哪段日子呢?她說,最幸福是大躍進時期,青年隊去修水庫,過的是集體生活,一起唱歌,一起勞動,好高興好開心。后來回到村子,生活就平淡了。還有一次,她的雞不見了,她特別生氣,就在門前扎了一個草人,每天進出就拿個棍子抽打草人,一邊打,一邊罵,“你這個該死的偷雞賊,你這個該死的偷雞賊”。后來鄰居勸她不要咒了,她也覺得出夠氣了。她聊起這件事時,說得眉開眼笑,我看得出她對詛咒賊這件事特別自豪。
快過年了,她回典三娘家走了一趟,拿回來一條“文慶鯉魚”。文慶鯉是貢品,只有典三村一口魚塘產(chǎn)這種鯉魚,典三村民每年也是限量一兩條。吃文慶鯉是皇帝的享受。伍二沒有趁新鮮享受貢品,而是把文慶鯉臘干了,留著丈夫回來一起吃。
在我們城里人看來伍二嫂的生活非常苦,不過她見我時總是笑呵呵的。
筆沙是西江江心一個嶼洲,靠近西江南岸。上筆沙要過擺渡,從南岸擺渡到筆沙。生產(chǎn)隊在筆沙上種了許多甘蔗和花生,這些作物是嶼洲沙質(zhì)土壤的特產(chǎn)。
我們班的同學(xué)有住的在沙頭生產(chǎn)隊,有的住在沙尾生產(chǎn)隊,我們小組住在沙頭生產(chǎn)隊。我們是下鄉(xiāng)搞社教的,至于為什么要搞社教,怎么搞,我是一點概念都沒有,我也不關(guān)心。社教是黨員們的事,和我們?nèi)罕妼W(xué)生沒多大關(guān)心,我們下鄉(xiāng)與其說是搞社教,不如說就是三同而已。我們?nèi)瑢嶋H是兩同,同勞動和同吃飯,睡覺還是我們男生女生各自集團睡通鋪。
同住大家基本是一樣,同吃就不一樣了,有分到富裕人家同吃的,每周都有一、二頓葷腥,也有分到貧窮人家同吃的,天天就是木薯干和稀粥。我的三同戶伍二嫂家境中等,菜不保證有,但米飯還是有得吃的。說實在的,農(nóng)村米飯比城里米飯香,每隔兩周,伍二嫂就拿一袋谷子到生產(chǎn)隊的碾米機碾一次米,所以這是新米,比起城里的三級米好吃多了,所以即便沒有菜,我吃飯也吃得很香。
黨員學(xué)生就不同了,他們有黨組織活動,他們除了三同還要搞社教的,據(jù)說要抓階級斗爭,要選貧農(nóng)做生產(chǎn)隊隊長。社教是他們黨內(nèi)的事,與我們黨外學(xué)生無關(guān)。后來發(fā)現(xiàn)這社教非常滑稽,隊長是中農(nóng),但是是共產(chǎn)黨員,而社教運動要改選隊長推薦的貧農(nóng)并不是共產(chǎn)黨員。這大概就是“階級斗爭,一抓就靈”吧。
我們同勞動有時在筆沙上剝甘蔗葉,有時又渡到江岸上挑土加固西江大堤。相對來說,我們比黨員有更多的時間,勞動之余,自然和農(nóng)民聊聊天。開始,農(nóng)民也不太說話,后來,可能是看我能干活,特別是幫他們從磚窯出磚的一次,磚窯里邊又熱又大灰,我在那干得挺賣勁,他們漸漸就和我聊天了。也許,他們發(fā)現(xiàn)我不是搞社教的,只是三同而已,這樣聊天沒有太大的顧忌。
村里有兩大姓,這中農(nóng)隊長姓董,而社教要搞上臺的貧農(nóng)姓梁。沙頭最頭上一戶是個能人,但是是外姓,不在兩姓當中,所以他不干預(yù)村里的公事,只是一人養(yǎng)豬捕魚,五、六個兒女都是壯勞力,生活是最好的。董姓能人多,如有一個又會燒磚,又會木匠活,即生產(chǎn)隊稍微大一點的非農(nóng)業(yè)項目,都得靠董姓能人干。隊長是農(nóng)家里手,知天時地利,最關(guān)鍵就是何時播種,何時插秧,所以選他做隊長排工大家服。隊長家也富裕,但他是經(jīng)營自留地富的,和洲頭那戶靠養(yǎng)豬捕魚富裕不一樣。
我問他們十個工分多少錢,十個工分就是一天全出工的工錢,但工錢只能秋收后計算出來,平時只能記工分。他們說有一角多到兩角錢左右。這比洪秀全故鄉(xiāng)的大怖鄉(xiāng)要好,大怖鄉(xiāng)十個工分才八分錢。我又問他們工分最高的時候是多少,他們說有兩元多。這可是個大數(shù)目,以一個月開工二十五天算,那就是城里三級技工的工資,比我們大學(xué)里講師工資還高。我問工分怎么可以那么高,他們說,每燒一窯磚,每十個工分就多一毛錢,那年燒了十幾窯磚,所以十個工分兩元多錢,今年燒一窯磚,所以工分就是一角多。我問為什么不燒多幾窯磚,他們回到說公社有規(guī)定,一年只準燒一窯磚,否則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雖然滑稽,但我笑不出來。
班里找人畫村史,找來找去就我們班的黎志雄同學(xué)一個人能畫,說人手不夠,我覺得天天三同就膩了,所以自告奮勇去幫小黎畫村史。小黎也接受了我,想不到幼兒園臘筆的那點兒畫畫訓(xùn)練,竟然能派上用場。我們一共三個人,大字報那么大的紙,用毛筆醮著水粉就畫起來了。我還真驚訝自己畫的畫能在公眾場合掛起來。我們把村史故事拿來,先把故事情節(jié)搞通了,計劃用幾張畫表達一個故事,然后就在我們買的一大摞小人書里找相類似的畫面,然后就照葫蘆畫瓢,略加歪曲,就這樣把村史展隆重推出了。當然,大部分功勞都是小黎的。
然后我真的是去調(diào)查村史了。我從生產(chǎn)隊找來土地冊,按著名冊去訪問農(nóng)民,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社教要推選隊長的那梁姓貧農(nóng)實際上解放前最富,梁家名下土地最多,不過,就在土改前梁家三兄弟分家了,結(jié)果每家土地都不多,土改就劃為貧農(nóng)了。其他人家地也不多,了不起是一個中農(nóng)。我問他們有沒有地主,他們說土改時非得劃出地主成份,結(jié)果把兩姓各自的祠堂定為“公”地主,因為沒戶都得給祠堂有共地,大家出工為祠堂無償干活。這聽起來有點像前秦的井田制。
看來,廣東有些地方就是沒有地主,廣東土改就是一個不顧實際的指標工程,社教還是一個指標工程。由此看來,廣東省反對地方主義確實是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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