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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松民 | “你們大炮不能上刺刀，解決戰斗還得靠我們步兵”——評《南征北戰》的細節與語言

點擊：作者：?郭松民來源：昆侖策網發布時間:2020-06-11 11:32:12

“沒有武德的民族是奴隸民族。”

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的物質條件下，《南征北戰》堪稱大制作、大場面，雖然如此，影片在細節和語言上卻一點也不含糊，堪稱飽滿、靈動、真實，正是有了大量值得觀眾反復回味咀嚼的細節做支撐，《南征北戰》才能成為新中國電影之林中“經典中的經典”。

影片進行到一半左右的時候，鳳凰山戰斗已經結束了，被阻于摩天嶺之下的張軍長進退兩難，并面臨成為我軍下一個圍殲目標的嚴峻形勢。正在這時，忽然接到了指揮部電報：“國防部和美國顧問團正在商討新的作戰計劃，著你部速渡過大沙河，集結待命。”

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可能，張軍長馬上來了精神，一邊下令撤退，一邊說“命令炮兵開炮，把摩天嶺給我炸平。”

張軍長此舉純屬意氣用事，不僅浪費炮彈——這些美式榴彈炮使用的炮彈，國統區的兵工廠并不能生產，必須要從美國進口——而且暴露了自己的意圖。況且，步兵和軍部都要撤了，炮兵哪有心思認真瞄準射擊啊？胡亂把炮彈打出去就行了，結果立刻被我軍師長看出破綻：“炮打得不對，完全沒有目標，敵人要溜！” 這個細節，沒有豐富的戰場經驗，關在房間里閉門造車是很難想出來的。

與我軍在陶村阻擊戰結束后的撤退相比，這個細節就更能顯示出兩軍戰術素養的差別。一營在陶村完成阻擊任務后，趁著夜色掩護，“輕輕地我走了，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直到第二天早上，蔣軍再次發起沖鋒后，才發現我軍陣地已空無一人。

我軍悄無聲息的撤退行動，至少為擺脫敵人爭取了十幾個小時的時間。結果是，想“乘勝追擊”的張軍長，卻發現“共軍主力去向不明”，“縱深200多里，空軍都偵查過了，除了小股游擊隊，沒有發現共軍主力。”

在當時的東北戰場，四平保衛戰失利的情況下，東北民主聯軍也是趁夜撤出陣地，對面的國民黨軍第二天才發現。即便態勢不利，也能保持鎮定和有序，在近代以來的中國軍隊中，只有毛主席領導的人民軍隊才能做得到。

在大場面的表現上，很多細節也頗見導演功力。

比如，敵我兩軍過大沙河時，盡管我軍行軍速度極快，但過河時都會停下，脫下鞋襪，卷起褲管，赤腳過河。此時正是隆冬，這樣的程序顯然有利于保護戰士不被凍傷，減少非戰斗減員。

在九十年代拍攝的《大決戰·平津戰役》中，楊（得志）羅（瑞卿）耿（飚）所部（華北二兵團）在毛主席嚴令下，為在新保安攔住傅作義的35軍，一晝夜行軍200公里。盡管軍情十萬火急，羅瑞卿說“放跑了35軍，到時候哭都找不到墳頭”，但部隊涉過洋河仍然要脫去鞋襪，卷起褲管，可見這是我軍的標準動作。

反觀蔣軍，兩次過大沙河都是穿著鞋襪，可見蔣軍的管理相當粗放。反正軍官都是乘坐吉普車、卡車過河，士兵會不會凍傷，他們也懶得管那么多了。

其實，蔣介石發動全面內戰時，我軍從抗戰時的游擊戰爭轉向運動戰的時間并不長，將領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也比不上蔣軍，但在毛澤東軍事思想的指導下，我軍將領從實戰中總結經驗、發現規律的能力是無與倫比的。

比如林彪身為東北野戰軍司令員，經常到最前線觀察敵情和我軍自己的戰術動作，很快總結出了著名的“六項戰術原則”（即一點兩面、三三制、四組一隊、四快一慢、三猛、三種情況三種打法），可謂毛澤東軍事辯證法思想在戰術層面的結晶。

“六項戰術原則”提出后，東北我軍的戰術水平很快超過了被美軍教官訓練出來并配備美械的原“中國遠征軍”，包括新一軍和新六軍，最終將其全殲在黑土地。

《南征北戰》雖然不是以對話見長，但語言也非常生動。

從摩天嶺撤到了大沙河邊，張軍長問參謀長：“友鄰部隊聯系上了嗎？” “聯系上了，他們都已經渡過大沙河。” 張軍長非常不屑：“哼！他們跑的倒快。” 這段對話相當微妙有趣地反映了北線李軍長被全殲后，南線蔣軍畏戰懼戰，已成驚弓之鳥的情緒。

此前張軍長所部占領陶村后，由于找不到我軍主力而一籌莫展。參謀長在司令部里伏案看地圖，周圍幾個百無聊賴的參謀也圍了上來，參謀長此時心情不佳，他抬起頭，環視了一下：“去去去……去”，就像轟蒼蠅一樣把他們轟走了。

這里沒有對話，只有一個“去”字，但蔣軍內部等級森嚴，長官視部下如仆役的關系，則被非常形象直觀地展示出來了。

而在我軍方面，生動有趣的語言就更多了。鳳凰山戰役打響前夕，一營在摩天嶺腳下休整、待命，大家又興奮又焦急：“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 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胸有成竹地出來說話了：“別著急，響水不開，開水不響，沒有動靜就是快了。”

說話間，萬炮齊鳴，鳳凰山瞬間就被炮火和煙霧籠罩了，戰士們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鳳凰山的總攻開始了！” 這里，“響水不開，開水不響”八個字，就是來自生活的生動語言，也蘊含著豐富的生活智慧。

仲星火扮演的機槍手，在追擊張軍長所部到了大沙河邊時，第一個動作是俯下身來喝了一口河水，語氣透著甘甜地說：“又喝到家鄉的水了。” 我軍戰士對家鄉感情，高漲的士氣，翻身農民誓死保衛勝利果實的決心，都在這一句話里了。鐵牛飾演胖戰士李進，對正在隆隆開上前線的炮兵講的一句話，幾十年來更是為觀眾津津樂道：“你們大炮不能上刺刀，解決戰斗還得靠我們步兵吶！” 自豪、自信、以參加戰斗為最高榮耀，都在這句話被表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