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克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前主席
上個世紀70年代,中東戰爭導致出現石油危機,美國通貨膨脹嚴重,失業率居高不下,增長乏力,美元體系搖搖欲墜。公元1979年沃爾克出任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他所面臨的難題是,究竟是繼續實行寬松的貨幣政策,還是遏制通貨膨脹。這位著名的金融專家采取的是緊縮政策,不斷提高美國聯邦基準利率,到1980年4月,美國聯邦基準利率達到前所未有的21%。但是,緊縮政策并沒有產生立竿見影的效果,失業率仍然居高不下,甚至一度突破9.5%。美國新聞媒體公開諷刺,沃爾克所領導的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成為高利貸者。一本雜志通過漫畫形式,“公開通緝”這位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貨幣政策導致卡特總統連任失敗。可是,美國總統里根卻得益于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的政策,有效地控制了通貨膨脹,實現經濟復蘇增長。今天美國總統拜登,與當年卡特總統面臨同樣的窘境。
殷鑒不遠,中國應當從中吸取教訓。中國經濟發展應當依靠科技創新,但令人遺憾的是,無論是金融機構釋放出來的信息還是海內外學者發表的意見都充分說明,為了保持經濟增長,中國有可能會重新回到刺激房地產市場的老路上。
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分析2021年第三季度中國經濟總體情況,認為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有所放緩,同時國際大宗商品價格的上漲帶來輸入性影響和國內部分能源、原材料產品的供給偏緊,造成了工業生產的出廠價格漲幅擴大,看起來好像出現了一些滯脹的表象。但是這種情況是受到短期沖擊因素造成的,是一種階段性的狀況。這樣的分析具有一定的權威性。但是,海外的一些學者并不認賬,他們認為當前中國經濟發展所面臨的問題,可能比預想的還要嚴重。部分學者甚至認為,中國已經放開了房地產貸款,中國房地產的價格上漲將成為必然現象,因為在過去的日子里,房地產市場價格上漲,帶動地方經濟增長,如果不盡快放開房地產市場價格,解決房地產開發商所面臨的問題,中國經濟將停滯不前。
坦率地說,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放緩是一個必然現象。經過長期高速增長之后,中國經濟需要調整期。在調整時期中國經濟必須做好維護工作,一方面確保中國經濟的大船繼續航行,另一方面,必須解決動力來源問題,如果缺乏足夠的動力來源,那么中國未來經濟的發展前景令人堪憂。
首先,中國經濟增長是一個長期的現象。盡管一些經濟學者認為,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增長速度之所以下降到1%甚至更低,是因為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結構趨于完善,經濟增長呈現出另外一種形態。言外之意,中國的經濟增長仍然是粗放式的外延式經濟增長,而西方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增長則是精細化的內涵經濟增長。這種觀點值得商榷。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并非不愿意看到經濟的快速增長,但是,他們缺乏經濟增長的動力,同時也缺乏經濟增長的活力。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市場飽和,政府投資受到限制,居民消費基本穩定,出口拉動經濟增長,可是,由于國際市場份額有限,因此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經濟增長肯定會處于動態平衡狀態。這是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結果。
中國正處在經濟增長的特殊時期。一方面中國經濟快速增長之后,面臨動力不足的問題,另一方面,中國在調整經濟結構實現經濟增長動能轉換過程中,必須改變傳統的經濟增長模式,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保中國經濟始終處于強勁發展狀態。
房地產業之所以在中國經濟增長中發揮重要作用,是因為房地產行業具有兩個非常顯著的特征:房地產行業的快速增長拉動水泥、鋼筋、混凝土行業增長,實現“生產性增長”;房地產行業的快速增長,拉動消費增長,居民將自己長達半個世紀的儲蓄購買住房,改善自己的住房條件,從而實現“消費拉動經濟增長”。所以,每當中國經濟增長遇到困難的時候,人們自然而然地會想到房地產業,試圖依靠房地產業的發展拉動經濟增長。正是這種嚴重的路徑依賴,使得中國的房地產市場畸形發展。
中國房地產市場存在的問題不是增長與否的問題,而是結構性的問題。中國房地產業收入結構極不平衡,房地產開發商的收入相對較高,而房地產施工企業的收入相對較少。由于我國房地產市場已經變成了一個金融市場,房地產投機盛行,結果導致我國房地產業的發展出現了特殊的食利階層。如果這種現象持續下去,那么,國有土地上的房地產開發,必然會導致一部分人富裕起來,而多數人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
過去一些經濟學家反對中國限制房地產市場價格,但是現在他們眼看風頭不對,轉而發表文章,呼吁政府限制房地產市場價格。限制房地產市場價格恰恰說明,中國房地產市場不是一個真正的市場,而是一個受到各方面制約的市場。解決中國房地產市場存在的問題,一方面必須實事求是,進行嚴格的成本核算,防止出現暴利現象,另一方面必須針對我國房地產市場發展中存在的問題,提出具體的解決方案。
當前我國房地產市場面臨的最大問題就在于不透明。雖然我國不動產登記機構對所有的不動產進行登記,無論是房地產開發還是房地產銷售,都可以查到具體的投資者和消費者,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國仍然沒有把房地產信息公開。雖然一些人大代表呼吁,應當盡快公開我國房地產信息,確保我國房地產市場變成一個公平公開透明統一的市場。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沒有公開房地產市場信息,而征收房地產稅,那么,必然會出現大量信息不對稱現象,甚至有可能會出現嚴重腐敗問題。
之所以沒有在全國范圍內公開房地產信息,可能是因為在我國房地產市場發展中,存在許多歷史性的遺留問題。房地產市場發展的確給城市經濟發展帶來了活力,但是,房地產市場發展中出現的不規范現象,客觀上導致我國房地產市場價格信息被扭曲。正如一些業界人士所指出的那樣,我國房地產市場銷售價格是透明的,但是,針對特定樓盤房地產市場價格銷售又是不透明的,房地產開發商的各種優惠活動,以及特殊公眾人物購買的房地產,使得我國房地產市場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現象,雖然房地產市場幾乎所有信息都可以查到,但是,政府仍然不愿意公開房地產市場的交易信息。這是令人遺憾的現象。它至少從一個側面說明,在我國房地產市場領域,存在許多深層次問題。依靠房地產市場價格上漲拉動經濟增長,或者通過增加房地產市場貸款,實現經濟的增長,必然會導致我國房地產市場關系更加混亂。
正因為如此,筆者多次大聲疾呼,不能因為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放緩,而認為中國應當放開房地產市場,通過房地產市場的快速發展,拉動經濟的增長。
其次,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證明,只有科技進步才能實現經濟的高速增長。當前我國經濟發展出現問題,表面上看是外部因素造成的,由于生產要素價格不斷上漲,從而導致中國經濟增長面臨巨大困難。其實不然,中國經濟增長中面臨的問題,核心就在于以往的經濟發展急功近利,而沒有在基礎性科學技術領域做好文章,沒有為我國經濟的可持續增長打下堅實的基礎,從而使我國經濟增長缺乏動力。
雖然我國電子商務平臺企業發展迅速,但是從整體來看,我國電子商務平臺企業既沒有自己獨立的知識產權,也沒有自己獨立的經營模式。一些電子商務平臺企業之所以實現快速發展,是因為他們利用我國在電子商務領域監管存在的漏洞,通過壟斷經營獲取豐厚的利潤。如果對這種現象聽之任之,那么,我國經濟增長的動力將會完全失去。
所以,中央下決心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出臺相關的反壟斷指南,針對我國企業經營特別是網絡平臺經營存在的問題,制定科學監管規則,從而為我國經濟增長提供制度保障。
當西方國家的網絡平臺企業研究太空,開發新技術的時候,中國網絡平臺企業卻挨家挨戶尋找新的客戶。不能說中國網絡平臺企業的做法是錯誤的,只能說,擁有大量資本支持的中國網絡平臺企業在科技創新領域缺乏進取精神。他們在一系列重大領域所進行的所謂戰略布局,對于我國生產力的發展并不十分有利。雖然我國一些網絡平臺企業依靠自己的計算能力和存儲能力,為工農業生產和居民消費提供服務,但是從整體來看,如果過分強調數據財產的屬性,通過積累數據形成數據庫,從事壟斷經營,那么,中國網絡平臺企業發展必然會誤入歧途。
科技創新是一個未竟的事業。科技創新需要大量的投入,可是,當前一些地方所作所為令人嘆息。大量資金投入到基礎設施建設領域,這樣做的確可以為中國現代化特別是城鎮化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但必須指出的是,由于重復建設,投資浪費,再加上官員的腐敗,政府投資效率將會越來越低。
解決當前我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必須實事求是。一方面鼓勵全民創新,大膽鼓勵科技革命,通過稅制改革,為創新提供良好的制度空間;另一方面,淡化官本位,讓優秀的科技人才在科技戰線上發揮更大的作用。
作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中國公務人員比重并不大。但是,中國必須向前看,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解決我國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如果只看到中國公務員隊伍的比例,而沒有看到中國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需要在科技創新領域邁出實質性的步伐,那么,中國在體制改革和人才招聘方面,就會陷入誤區。
現在越來越多的大學畢業生爭取公務員名額,這說明中國科技創新的社會氛圍尚未形成。當越來越多的優秀青年希望成為公職人員,而不是成為優秀的科技人員,中國科技創新就會變成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解決當前中國社會所面臨的問題必須精兵簡政。鼓勵更多的青年走上社會,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尋找新的商業機會。假如依靠科技創新,實現自我完善,依靠經營模式的創新,催生新的產業,那么,中國將會真正成為一個科技創新國家。
2021年11月16日星期二
(作者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教授、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轉編自“喬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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