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報社大院的中央，有一棵古槐。古槐之古，是因為它至今已經(jīng)有700多年歷史了，據(jù)說是建元大都時所植。如今，這棵700年古槐，北京市有關部門經(jīng)嚴格審查，已經(jīng)授予它文物級古樹編號牌，它將牌照披掛在胸，如同一個耄耋老人，向人們訴說著700年來的歷史之變。700年的古槐，可以說飽經(jīng)滄桑，它看過蒙古騎兵入主北京的鐵騎雄師，它見過大明王朝的興衰變幻，它經(jīng)歷過康乾盛世的熱鬧與繁榮，它目睹過八國聯(lián)軍燒殺北京的暴虐和殘酷。它更見過日本強盜占據(jù)北平后的粗野和兇狠，同時，它也感受了新中國人民翻身做了主人后一個民族的驕傲與豪邁。700年樹齡，多少風霜雨雪，多少雷電石火，但那巨大的樹干至今傲然屹立。三十年前，由于雨浸蟲蛀，古槐的一側形成一個三十公分寬一米高的樹洞，日積月累，樹洞漸漸延展，古槐便日顯衰微，樹葉稀疏，葉片枯黃，有的枝杈甚至已經(jīng)沒有了綠葉，那時人們擔心，古槐怕已到了生命盡頭。忽然一天，頑皮的孩子們?yōu)榱藢ふ业暨M樹洞的玩具，嬉鬧間竟點燃了樹洞里的枯葉腐草。剛開始樹洞持續(xù)冒出濃煙，后來濃煙洇燃變成了火苗。頃刻間，火苗高串，火勢迅速外延，眼看700年古槐將遭滅頂之災，報社管理人員聞訊趕到，迅速將燃起的大火撲滅。此事之后，大家議論，這棵700年古槐，怕從此只?？菽拘嘀甑倪z跡了，報社大院，恐怕從此將少了一道景觀。然而，奇怪的是，奇跡發(fā)生了，經(jīng)歷一場火災之后，第二年春天，這棵老樹，竟?jié)M樹暴長新芽，再次煥發(fā)蓬勃的生機，變得更加枝繁葉茂，更加郁郁蔥蔥。內(nèi)行人說，那場火，燒掉了病蝕朽木，古槐完成了一次生命的鳳凰涅槃。改革開放這幾十年，古槐以更加蓬勃向上的活力，成為大院里一道最具歷史韻味的特別風景。為了保護古槐，管理部門根據(jù)北京市建議，用水泥堵上了樹洞，在古槐周邊圍上了鐵欄，在樹下置以石桌石凳，一到夏天古槐遮天蔽日，這里便成為人們納涼、下棋、聊天的好去處。多少年來，編輯部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人來了走，走了來，唯有這棵古槐，盎然屹立于大院的中心。但是，能夠給這棵古槐以文物保護的價值和意義的，可不完全因為這棵古槐有700多年的樹齡，而是因為它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特殊身份。上世紀九十年代，由北京編著《北京地理》的史學專家們經(jīng)過對正史野史的嚴密分析考證得出一個新的結論，這棵700年古槐，不僅樹齡古老，而且有更加重要的文物價值，當年李自成入住紫禁城前，曾在此扎營并拴過戰(zhàn)馬，而且還頒布過極為重要的軍令，這里可以說是他滅明稱皇前的最后一站。信息公開，立即讓古槐再添歷史的魅力和光彩。但是也有人提出，北京作為古都，有編號的千年古樹比比皆是，一個失敗的起義軍領袖拴過戰(zhàn)馬的古槐，難道還有什么值得紀念的價值和意義嗎？是的，古槐的文物意義和歷史價值，恰恰就在于李自成的失敗。李自成的失敗，在中國所有失敗的農(nóng)民起義領袖中，不僅是值得銘記而且是極具教育意義的歷史。這段歷史，曾經(jīng)一次次進入過中國共產(chǎn)黨的高層會議，曾經(jīng)成為共產(chǎn)黨引以為戒的歷史教訓，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的一面鏡子和警鐘。自然，這棵曾經(jīng)見證李自成失敗的古槐，便平添了諸多政治色彩，便有了非凡的歷史意義。而今，站在這棵古槐之下，聽聞樹叢間嘁嘁喳喳的喜鵲鳴叫，悠然之間，那段歷史像電影一樣在眼前頻頻閃回：這是374年前，即公元1644年、大明崇禎十七年三月的一天上午，古槐之下，人喧馬嘶，旌旗招展，“闖”字大旗引人注目。披氈蓬戴斗笠的闖王李自成，就在北京阜成門外的這棵古槐之下，在入主紫禁城登基稱皇的前夕，傳令部隊稍作休整，而后以隆重的儀式進入皇城。古槐蒼勁挺拔，李自成的那匹雜青色的戰(zhàn)馬高昂著頭顱，仰天長嘶，似乎在為勝利而歡呼。站在樹下，李自成遠眺高聳的阜成門城樓和雄偉的城墻，他輕撫馬鬃，心有所思。南征北戰(zhàn)數(shù)十年，先是轉戰(zhàn)商洛山中，后又進攻中原，血戰(zhàn)河北，拼死流血奮斗，勝利的日子終于來到了。如今就要進城當皇帝了，他決定，利用這短暫時間，在古槐之下整肅軍紀，要以嶄新的面貌迎接大順王朝新時代。此時的李自成，當一個“好皇帝”的初心可以說并未泯滅。有史為證，古槐之下，他曾約法三章，頒令三軍，規(guī)定進城后“敢有傷人及掠人財物者殺無赦”。話剛說過，便接報有兩個士兵搶了百姓緞鋪。他立即下令，處以極刑，活活剮死，以儆效尤。此事傳開，京城百姓歡呼：闖王就是闖王。三月十九日那天上午，天空晴朗，萬里無云，李自成跨馬離開古槐叢林，開始進城。這一天，北京城像過節(jié)一樣，家家戶戶門上貼滿了“永昌元年順天王萬萬歲”“新皇帝萬萬歲”的黃帖。中午十分，李自成身穿氈笠縹衣，騎著那匹雜青色高頭大馬，在大將劉宗敏、丞相牛金星、軍師宋獻策一百余騎的簇擁下，意氣風發(fā)、興致勃勃地到了承天門（即今天安門）前，志得意滿的李自成此刻豪情大發(fā)，對準承天門的匾額就是一箭，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南征北戰(zhàn)練就的箭法，此次竟然出現(xiàn)偏差沒有射中目標，射在了承天門的天字下邊。闖王眉頭一緊，頓覺不爽，軍師宋獻策立即不失時機地拍馬屁說：“闖王，射得太好了，射在天字下邊，表明你一箭得了天下啊”。李自成聞之大悅。但是，很遺憾，這個大順的新皇帝的所謂天下在短短40天后便終結了，僅僅40天，李自成率領他的一眾文武百官，累累若喪家之犬，倉惶地逃出了北京城，且從此一蹶不振，直到最后被徹底殲滅。李自成何以由人生的巔峰一下子迅疾滅亡？史書已經(jīng)多有考證，盡管說法各異，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李自成這個被百姓稱為“打開大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交糧”的農(nóng)民軍領袖，在稱皇后迅速忘掉了“初心”。他進城后不是首先撫慰剛剛歷經(jīng)戰(zhàn)火蹂躪的黎民百姓，以贏得民心，而是開始了瘋狂的搶劫活動，搶錢搶糧搶女人。短短幾十天，民意幾乎喪失殆盡。史料有確切記載，李自成剛打進北京時，京城百姓還是擁護他的，朝陽門等多個城門甚至提前打開城門，歡迎闖王的大軍入城。但是進京的闖王由于暫時缺乏經(jīng)濟來源，便放任部屬開始了在全城的瘋狂搶劫，剛開始搶王公大臣的錢糧，搶王族將相的家產(chǎn)，后來一發(fā)而不可收，連所有富戶和普通老百姓的財產(chǎn)都不放過。除了搶錢，就是搶女人。闖王的悲劇命運，也許從這一刻已經(jīng)開始了。崇禎吊死煤山之后，留下成千上萬的宮女嬪妃，李自成農(nóng)民軍的將領們隨即墮入了宮廷女人的爭奪戰(zhàn)。當年這些馳騁沙場的英雄們，面對如花似玉的女人，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斗志，都沉浸在女人的溫柔之鄉(xiāng)中了。好像他們幾十年征戰(zhàn)拼殺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幸福”時光的到來。歷史非常詳盡地記下了李自成放棄初心的那第一個腐敗之夜。進入紫禁城那天晚上，滿臉酒氣的劉宗敏給他送上了一份厚禮，他領著李自成去看坤寧宮，宮門打開，李自成楞了：殿內(nèi)嬪妃宮女們脫光了衣服，一片玉樹林立。那一刻，幾十年血與火中拼殺的李自成道德防線迅即崩潰了。正是從這一刻開始，他親手頒行的軍令，拋卻到了九霄云外。他開禁后，全軍從將軍到士兵，欲望的閘門便如開閘的洪水，其勢洶涌，北京宮廷和王公貴族慘遭蹂躪，其景象難以盡書。一支曾經(jīng)所向披靡的無敵之師，在搶掠和紙醉金迷中迅速喪失了戰(zhàn)斗力。有史料記載，當清軍兵臨城下時，陷于安樂和享受的將領們，已經(jīng)毫無斗志，從將軍到士兵，如亡命徒般逃出京城。李自成由勝利而失敗的這個教訓，似乎已經(jīng)成為歷史的定評，但是，寫入歷史的歷史，又似乎僅僅為了記錄歷史，此后300多年，有多少人已經(jīng)把這歷史的慘痛教訓淡忘，有人甚至在重蹈李自成的覆轍。但是，數(shù)百年后，有一個人和他創(chuàng)建的政黨，對李自成的這段歷史始終沒有忘記，始終銘記在心，這個人就是一代偉人毛澤東，這個政黨就是毛澤東參與創(chuàng)建和領導的中國共產(chǎn)黨。
從延安時代開始，毛澤東始終把李自成由勝而驕而敗的歷史當作警鐘一樣，不斷地提醒著全黨每一個黨員和全軍每一個士兵，他甚至一次又一次向他的隊伍發(fā)出振聾發(fā)聵的吶喊：我們不當李自成。這是2018年的夏天，我站在這棵李自成曾經(jīng)拴過戰(zhàn)馬的古槐樹下，距李自成拴馬的年月，已經(jīng)374年了，我仰望那蒼勁有力的樹干枝杈，凝思良久，歷史的景像不斷在閃回。此時，一個如洪鐘般的帶有湖南方言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回響：“我們不做李自成，我們不做李自成”。這個聲音從遙遠的延安，從那個著名的黃土高坡的窯洞里傳來。時間是1944年3月，正是李自成進京三百年的甲申祭日，在陜北延安的窯洞里，毛澤東在細心閱讀描述農(nóng)民起義領袖李自成的《永昌演義》，他特別關注這位農(nóng)民起義的領袖，更關注的是李自成由勝利轉為失敗的歷史教訓。就在這一天，新華日報發(fā)表了郭沫若《甲申300年祭》的文章，記述了李自成因為腐敗和驕傲最終導致失敗的過程。毛澤東讀后心潮起伏，夜不能寐，他隨即指示《解放日報》立即轉載，并且印成單行本，發(fā)往全國各個解放區(qū)。幾天后，毛澤東又在中央做《關于學習與時局》的報告，他說：“今日我們印了郭沫若論李自成的文章，是叫同志們引以為戒，不要重犯勝利時驕傲的錯誤。”同年11月21日，毛澤東復信郭沫若，稱“你的甲申300年祭，我們是當作整風文件看待的。小勝即驕傲，大勝更驕傲，一次又一次吃虧，如何避免這種毛病，實在值得注意。”這是毛澤東在全黨范圍第一次談李自成的教訓。此時，中國革命的勝利，按照毛澤東的話說：它不過是“躁動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革命勝利還有遙遠的路要走，但是，勝利雖遠，他對勝利的擔憂卻縈繞在胸。此時毛澤東已經(jīng)敏銳地覺察到李自成的歷史教訓已經(jīng)嚴肅地擺在了全黨全軍面前，如果不能從李自成的失敗中吸取教訓，那么我們就會重犯李自成的錯誤。這是毛澤東第一次提到李自成。也是全黨各級干部第一次對一個農(nóng)民起義領袖有了全新的認識。1949年的3月27日，毛澤東再次說到李自成。這一天，他率領中共中央的領導機關從西柏坡向北平進發(fā)。此時，抗戰(zhàn)已經(jīng)勝利，全國解放在即，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臨行前，毛澤東沉思良久，嚴肅而深沉地對周恩來和身邊的干部說：我們進北平，可不是李自成進北平，他們進了北平就變了。我們共產(chǎn)黨人進北平，是要繼續(xù)革命，建設社會主義，直至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今天是進京趕考的日子。”周恩來回答：“我們應當都能考試合格，不要退回來。”毛澤東無比堅定地回答說：“退回去就失敗了。我們絕不當李自成，我們都希望考個好成績。”這段對話，迅速傳遍了太行山，傳遍東北戰(zhàn)場，傳遍全國，傳遍全黨全軍。歷史上，把這段對話成為著名的“趕考對”。
【1949年3月25日，毛澤東在西苑機場檢閱解放軍坦克部隊?！?/span>
僅僅一年以后，新中國已經(jīng)成立，毛澤東再次講到李自成。那是1950年的2月，毛澤東訪問蘇聯(lián)歸來，在東北停留并做短暫視察，這是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第一次在國內(nèi)視察。在哈爾濱吃飯時，毛澤東發(fā)現(xiàn)飯菜十分豐盛，大為不悅，當即提出批評?？傻鹊搅松蜿枺l(fā)現(xiàn)比哈爾濱還要豐盛，毛澤東更為不悅，可兩次都因為有國際友人胡志明在場，毛澤東沒有罷宴，不過沈陽的晚餐只是草草吃了幾口，他便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懣，他立即召開高級干部會議嚴肅指出：“我們是人民公仆，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如果你們這樣一層一層仿效下去，這么吃起來，在人民群眾中會有什么影響？”他說：“我是不學李自成的，你們要學劉宗敏，我勸你們不要學。勸你們不要學劉宗敏。七屆二中全會開完了，就忘了。我們還是要繼續(xù)貫徹二中全會精神。”這是毛澤東幾乎帶有生氣和憤怒的口吻再次講到李自成。為了不當李自成，毛澤東從蘇聯(lián)歸來徹夜難眠，他不能讓自己親手開創(chuàng)的事業(yè)毀于安樂，他不能看著南征北戰(zhàn)的將軍們死于享受。他隨即在全黨開展三反五反運動。當聽說犯了死罪的劉青山面對批評曾經(jīng)振振有詞回答：“老子們拼命打了天下，享受些又怎么樣？”毛澤東震驚了。他認為，這種打天下、坐天下、享受天下的思想，正是中國幾千年封建制度及近百年殖民地半殖民地社會的產(chǎn)物。黨政領導干部中有不少人受這種社會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不擺脫這種打天下坐天下享受天下腐朽思想，革命和建設是不能最后成功的。毛澤東下決心通過處決劉青山、張子善警示全黨。當有人給這兩人求情要求從輕發(fā)落時，毛澤東極其嚴肅地說：“正因為他們兩個地位高、功勞大、影響大，所以才要下決心處決他們。只有處決他們，才能挽救20個，200個，2000個，20000個犯有各種不同錯誤的干部。”這如洪鐘大呂般的聲音傳遍全國。往事并非如煙，今天，我們站在李自成、劉宗敏當年率部進城頒布軍令的老槐樹下，闖王當年四十天由勝轉敗的歷史像過電影一幕幕再現(xiàn)。同樣，毛澤東一次次告誡全黨不做李自成、不做劉宗敏的鏗鏘之音如猶在耳。2013年，習近平作為執(zhí)政黨領袖，在紀念毛澤東誕辰129周年座談會上特別強調(diào)：全黨要牢記毛澤東同志我們絕不當李自成的深刻警示，牢記“兩個務必”，牢記“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的古訓，同樣要求從嚴管黨、從嚴治黨，永遠保持和人民的血肉聯(lián)系。這是新一代黨的領導人對歷史的傳承。就在這棵古槐樹之下，從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們看見過不少共產(chǎn)黨的開國將領們，他們在此為國家為軍隊執(zhí)掌重任，他們牢記毛澤東的囑托，牢記不做李自成，全心全意為人民，做人民公仆的諄諄告誡，可以說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比如開國大將王樹聲，比如開國中將歐陽文，還有上將遲浩田，還有一大批從戰(zhàn)爭年代走來的前輩們，都留下過眾口鑠金的故事，他們都曾在這座大院為黨工作，也都曾在這棵古槐下漫步。在戰(zhàn)爭和炮火硝煙的年代，他們是沖鋒陷陣的英雄，在和平年代他們同樣是經(jīng)得起考驗能打勝仗的戰(zhàn)士。當然，這其中，也有同樣忘了毛澤東的囑托，當了劉宗敏，成為人民軍隊恥辱的敗類，比如曾經(jīng)在此執(zhí)掌解放軍報的徐才厚，不僅在糖彈面前打了大敗仗，而且成為一個黨史軍史上的敗類。給報社歷史添了污點，他自己也成了歷史的垃圾。700年古槐樹映照的這片土地，就像一座舞臺一樣，每一個與古槐相關的人，都是演員，每一個人都給這座大院留下諸多故事，或褒或貶，或優(yōu)或劣，全靠自己的表演。而這舞臺，又同樣也是一個趕考的考場，每一個來這里工作的人，都是一次趕考，能不能考試合格，全在于自己。在這座舞臺邊，最忠實的觀眾便是古槐，看了700年人世滄桑，看盡世態(tài)萬象各色表演。面對這樣一個老資格的觀眾，我們都將接受它挑剔的檢閱。朋友，讀一讀古槐吧。它如長鳴的警鐘，時時提醒我們做人的規(guī)矩，時時提醒我們不忘歷史，才能擁有未來。700年古槐如同一面鏡子，照見的是世道人心，每一個人都該銘記以史為鏡的古訓。（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wǎng)【作者授權】，修訂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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