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2015中國互聯網安全大會的主會場上,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副會長郝葉力女士發表了《直面陣痛,尋求共贏、協力構建:二十一世紀網絡空間》的演講。小編稍作整理編輯如下:
一、說痛
陣痛愈演愈烈。在網絡空間,陣痛從何而來?痛點在哪里?可以概括為“四痛”,雙刃之痛、主權之痛、強權之痛、混沌之痛。
雙刃之痛在加速蔓延。互聯網創造的初衷是為了互聯互通。正因為有了互聯互通,安全風險隨之而來。從互聯網誕生的那天開始,阿里巴巴的寶庫和潘多拉的魔盒就如影隨形。特別是人們對大數據、云計算和移動互聯網的深度依賴,大到能源和交通基礎設施,小到日常的衣食住行,都是無網不在,安全風險在空前加大。
它們的威脅正在呈現四種趨勢,空間由虛擬向實體延伸,最早的黑客攻擊主要是篡改網頁。現在的網絡攻擊越來越轉向對實體空間的控制,比如震網病毒開啟了通過信息攻擊的軟手段摧毀國家硬設施的先河。在手法上由猝發向潛伏演變,大量的APT攻擊,滲透和潛伏時間長達數年,火焰病毒就是典型的應用。三是在能量上由局部向海量輻射,去年爆發的心臟滴血漏洞在全球范圍直接影響了數百萬臺的服務器和上千萬臺的主機。四是路徑由一國向跨國發展,很多犯罪分子進行跨國的電信網絡詐騙、洗錢走私,讓巨額的資金瞬間蒸發。僅就2014年統計,全球網絡金融詐騙案涉及高達4450億美元,中國網絡釣魚一項讓網民受到的經濟損失達到300億人民幣。互聯網安全問題已經成為全球性挑戰,被眾多的主權國家視為第一層級的威脅。
極端恐怖分子隨時可能制造“網絡911”和“網絡珍珠港”的悲劇。互聯網正處于技術與風險齊飛、依賴與恐懼同在,雙刃之痛像一把達摩克利斯利劍,揮之不去。
主權之痛觸目驚心。美國出版的《戰爭2.0》一書明確提出“信息時代打的主要是輿論和民心”,開放的網絡有助于實施網絡心理戰。回顧2011年,西亞、北非事件,讓我們看到突尼斯和埃及國家政權在不到一個月內相繼被推翻。利比亞的國內政治危機演變為戰爭也只用了8周時間。其中是網絡從激化矛盾點、制造共鳴點,再到點燃引爆點,都是通過網絡滲透點燃了網絡的心理積怨。由此開創了由網絡推波助瀾。
對主權國家進行文化滲透和政治顛覆的全新范式。阿拉伯之春過后,中東的政治沙漠里并沒有像西方那樣長出民主的嫩芽。相反,鮮血澆灌出了更多的仇恨,仇恨又制造了更多的鮮血。網絡無國界,主權有國界。事實證明,對發展中國家而言,網絡輿情的影響力,小可殺人,大可覆國,看似無形,實則致命。其政權所面臨的風險不亞于實體空間的挑戰。弱國、小國的主權之痛時刻都在提醒他們保持戒備之心。
第三,難以自拔的強權之痛。對于一些發展中國家,主權之痛,痛徹骨髓。對于發達國家來說,同樣也有切膚之痛。由于網絡地球村的形成,人類開始呼喚網絡空間的全球治理模式從單極到多極,從獨攬到共管的方向轉型。這對于習慣了一家說了算的傳統強國不能說沒有切膚之痛。由于對網絡空間的管轄、掌控的強烈欲望,使其對權力讓渡的時代呼聲難免不適應、不情愿、不甘心。由此,引發了對大權旁落的憂慮和不安。
特別是斯諾登事件在全球發酵,也令強權國家在世界面前顯出了尷尬,導致空前被動的信任危機。原本具有的產業優勢的互聯網、企業和產品被迫撤離了部分國家市場,不僅喪失了巨額訂單,造成了空前的經濟損失。同時,也加深了企業與政府之間的矛盾和怨恨。這些都令強權大國深深陷入難以自拔的陣痛之中。
第四,混沌之痛。經過半個世紀的打造,互聯網不僅進入了高速發展期,也面臨著安全威脅的上升期、各類矛盾凸顯期和規則博弈的陣痛期。正如奧巴馬總統曾經比喻的那樣“網絡空間就像19世紀初蠻荒的美國西部,也可以說成是沒有交規約束的高速公路,各行其是,亂象叢生”。比如在虛擬網絡空間,究竟如何界定主權、捍衛主權、區分責任、進行國際合作、規則由誰制定、由誰監管,至今無章可循、無法可依。北約制定了《塔林手冊》,上合組織制定了《行為規則》,但都沒有進入聯合國討論和通過,在諾大的網絡空間里沒有國際規則。所以說網絡世界還處于新規則誕生之前的迷茫、困惑、糾結和難產,正在引發全球范圍的混沌之痛。
二、思痛
上面“四痛”的癥結到底何在?我們必須思痛。為什么會產生這些痛苦?中國的中醫理論有一個說法叫“痛則不通,通則不痛”,用這個理論審視網絡空間的亂象,痛因也許很多,但根本矛盾只有一個,那就是新空間與舊思維的矛盾,或者說是新事物與舊制度的沖突。舊思維是指實體空間的霸權思維,舊秩序是指長期以來主導世界的叢林法則。
今天,當我們思考如何在新空間建立新秩序的時候,我們不能不三思而行。舊思維是否可取、舊規則是否管用、舊標準是否可行,這是一個無法回避的話題。我想就這個問題談幾點思考。
第一、單極發展下的絕對安全可能嗎?
說到這里,我回想起今年年初我去美國參加了中美網絡安全的二軌對話。我比較坦率的提出了我的觀點。讓我比較安慰的是,在我去五角大樓的時候,戴維斯大將軍在五角大樓的門口接見我,第一句話就是你在會上談的問題,我印象深刻,有些觀點我也認同。我問他你認同什么?他說比如絕對安全觀,我們的確做不到。后來他在給我來信的時候,對這次的二軌對話給予了積極評級。他認為這是他軍旅生涯的一個亮點,而且他愿意用強勁和誠摯的字眼來形容我們之間建立的新型關系,并且希望我們可以繼續保持聯系,幫助我們兩個偉大的國家更好合作。
通過這一次跟戴維斯將軍的對話,我對中美之間的溝通合作更加具有信心。
我當時對單極發展下的絕對安全觀提出了這樣的觀點,我說在網絡安全問題上,美國奉行絕對安全的理念。但是,以絕對控制為前提的單極安全是絕對做不到的。中國的網絡管理算是嚴格的,即便這樣也不能完全阻止恐怖分子在網上串聯作案,就像美國不控槍就限制不了槍擊案發生一樣。只有保有網絡自由,就要準備極少數網民的不法行為是一種常態化存在。
我一直思考為什么越反越恐。美國自冷戰結束以來一直秉持先發制人的戰略,追求絕對安全、絕對控制、單向透明、單極發展。盡管美國擁有最先進的軍隊,但總是不放心,不斷渲染對手、夸大危機,設置假想敵,憂患意識過強,無形中制造了不必要的緊張和麻煩,客觀上誘發了不安定的因素。這會讓整個世界缺少安全感,而且是過猶不及。單純的靠自身的絕對實力優勢,過度的關注自身的單極安全,不愿意為建立新的國際體系調整自身的戰略訴求,導致了自“911”事件以來不斷陷入安全困境,越反越恐的怪圈。當同一個地球村里處處起火冒煙的時候,誰家能夠安然無憂?獨善其身?就絕對安全來說,實體空間尚且做不到,網絡空間就更難。
第二、雙重標準下的興師問罪,可取嗎?在我身邊有不少朋友,談到美國的時候有一個共同的感覺,他們喜歡美國人。但是,不喜歡美國在國際事務當中的政策和行為過于具有進攻性,有點咄咄逼人。世界需要標準,也需要規則。但是,標準和規則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公平。
長期以來,在網絡空間的標準、規則都是美國制定的。我們曾經信任美國,也在接受它所規定的標準。這是因為互聯網是美國發明的,美國對網絡空間發展的貢獻是無與倫比。但是,直到有一天,斯諾登又告訴我們,美國對國際社會的監控是系統的大規模的不間斷的無一例外的。但反過來卻要求其他國家嚴格自我管控,不越雷池半步,這仍然是不對稱思維。權力不對等,自己什么都可以做,有做任何事的自由,別人做什么都不放心,這也是不可取的。美國把民主理念傳遍了世界,但在網絡空間全反其道而行之。中國儒家學者向來主張,己欲利而利人,己欲達而達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因此,制定規則是為了建立公平、公正的網絡空間新秩序,不僅僅要保障科技強勢一方的利益,更要保障國際社會弱勢國家同樣在規則的保護下享有安全。
第三、解決沖突時的動網和動武可行嗎?在網絡空間,行為體多種多樣,魚龍混雜。虛擬世界,數字化的東西容易偽造,地址可以假冒。跨國跨界撲朔迷離,溯源取證需要多方配合。誰來當判官?基于虛擬空間的復雜性、不確定性,用于實體空間的武裝沖突法,很多規則難以在網絡空間直接套用,比如在網絡空間的戰爭與和平如何界定?軍用目標和民用目標怎么區分?中立的概念能否適用?問題能否解決也值得商榷。當年,布什打伊拉克的理由是存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結果,動用了幾十萬的軍隊,直到退兵為止也沒有發現一件證據,只能不了了之,沒法向國際社會交代。對于那一次動武的惡果讓我們看到的是今天的伊斯蘭國家對美國的仇恨加劇。ISIS組織計劃對西方國家進行網絡攻擊。一個U盤可能就是一個武器庫,這樣的東西好查嗎?因此,我認為雖然不能說威懾和武力解決無效,但它絕對不是萬能的。尤其是當網絡空間的規則還未確立,共識尚未形成之前,動用武力更不可取。
近期,中東大量難民涌入歐洲,讓我們再一次深刻體會了戰爭的危害。歐美在發起戰爭的時候,沒有想到幾年后戰亂會影響波及到自己的國家。任性的發起攻擊,在給別人造成災難的同時,自己一定會付出代價。
我們看到了網絡空間的亂象,也分析了發生的原因。現在是如何面對這些問題,這就是我想講的第三點:
三、解痛
讓網絡空間從無序到有序,說到底就是二十一世紀網絡空間要建立什么樣的新秩序,以什么樣的途徑達到新愿景。我認為需要把握四個關鍵點,這就是新文明的覺醒、新規則的主導、新型強國的示范、新型大國關系的引領。
新文明的覺醒,首先要有超越實體空間的新覺醒,構建以共生、共享為核心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人類從原始社會走到今天,經歷了許多劃時代的革命。每一個時代都會形成與之相適應的觀念和文化。自從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確定以來,延續的仍然是叢林法則。叢林法則產生的技術是物質極度匱乏下的利益競爭也是典型的實體思維模式。人類進入網絡時代、大數據時代,空間拓展了,性質變化了,網絡空間、資源可以再生,數據可以復用,信息可以共享。這一特征也將主導實體空間的發展模式進行轉型升級。互聯網不僅讓數字經濟異軍突起。同時,它也給實體經濟插上了翅膀。特別是大數據、物聯網、云計算這些技術線上線下深度融合,必將對人類智慧進行最大化挖掘和最充分的利用,這將根本上改變甚至顛覆人類社會的原始競爭邏輯和處事之道。同時,也將決定人類生存的基礎不能再靠有你沒我、你死我活的PK模式。國家之間也不能只是考慮本國利益的你輸我贏和一朝獨霸,應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網絡空間的本質是互聯互通,互聯網的精神核心是開放共享。正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最近強調的“互聯網真正讓世界變成了一個地球村,讓國際社會越來越成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運共同體”。新技術的發展變革正在呼喚人類新文明的覺醒,技術的背后是文化,文化的源頭是生命與生活。如何讓新技術轉化成新文明的助理,而不是讓技術成為孤立的競爭利器,這需要人類建立多元共生、合作共贏的新文明的新型價值觀。如果我們的身體已經進入網絡世紀,而大腦依然停留在叢林時代,說明人類的文明還沒有真正跳出動物世界的怪圈。這種頭體分離的矛盾將導致發展再先進的技術也無法給人類真正帶來福祉,甚至還會制造一損俱損的災難。
我認為網絡時代,叢林法則應該讓渡于休戚與共、風雨同舟。劃地為牢應該讓渡于開放共享。以價值觀劃線應該讓渡于尊重差異、包容多樣。盡管這些提法離當下的共識還有點遙遠,盡管這是一個很有難度的思想挑戰和文明覺醒。但是,它畢竟是二十一世紀人類應當努力的愿景和目標,也是當下構建全球網絡空間新秩序必須確立的邏輯起點和基本共識。人類千萬不要因為走得太遠了而忘記當初為什么出發。
新規則的主導。新空間必須要呼喚與之適應的新規則和新方法。正如陸、海、空、天,空間不同交通規則就有不同。鑒于網絡空間的新特質和人類文明的大趨勢,在網絡空間探討規則,就必須跳出傳統的靠武力解決問題的暴力思維,必須摒棄動輒使用武力的解決方式,而應確立"和平發展"的導向,采取共管共治的模式,以對話溝通方式解決問題為上策。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吵架總比打架好”,網絡空間是否也應當遵循這個“君子協定”,包括對待國家沖突、解決分歧的基本原則。類似《塔林手冊》中的“規則”,總體上還是傳統思維的產物,如果真的付諸實施,恐怕不能兼顧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利益訴求,可能是不適用的。我認為在制定網絡空間新秩序的進程當中,國際社會應當確立"以聯合國為核心,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和國際體系",本著和平、安全、開放、合作的精神,由世界各國共同磋商,共同制定全球網絡空間安全的行為準則。
新型強國的示范。這個問題之所以關鍵,是因為當前網絡世界掌控資源、主導規則、最具話語權的是網絡強國。“解鈴還須系鈴人”,作為網絡強國的自信不應只來自"能夠絕對打贏網絡戰爭",更應來自"對他國有效釋放安全保證、對自己進行能力約束",如果強國沒有先邁出一步的態度,居于高度恐慌中的其他國家,很難再做出更多選擇與讓步。球在強國手里,如何傳球?強國對構建網絡空間新秩序負有超常的歷史責任。
“新型強國”與傳統強國的區別在哪里?我認為是摒棄霸權思維,強大不任性、先進不凌人,講公平、有擔當、負責任的君子之國,是秉持責任、權力、義務匹配對等的原則,為世界網絡空間新秩序貢獻正能量的示范之國。作為新型強國,應首先充分尊重世界各國的網絡主權,主動填平與發展中國家的數字鴻溝,積極讓渡全球共享的網絡資源和管理,克制用不對稱手段謀取短期利益的沖動,和國際社會一道聯合打擊威脅人類生存基礎的網絡恐怖主義、跨國犯罪等共同敵人。在構建全球網絡空間新秩序的艱巨進程中,如果離開了新型強國的率先垂范和開放包容,其困難和麻煩是難以想象的。
放眼全球,美國最具備成為這樣新型強國的條件和資質。作為互聯網的締造者,美國理應在制定網絡空間新秩序中擔負起更多的責任,這是由它的地位、能力所決定的。2014年3月,美國政府公開申明,愿意向國際社會交付對ICANN的管控權,受到世界各國的普遍歡迎和贊同。我們期待新型強國以積極、開放、真誠的姿態,邁出實質性的步伐。
新型大國關系的引領。如果把新型強國比作全球網絡空間的“領頭羊”,那么最具代表性的新型大國關系就如同全球網絡巨輪上的壓艙石。中美兩國的網民數量之和已逾全球網民總數的1/3,全球流量前十名網站全部來自中美兩國。用習近平主席的話講:“這兩個大塊頭不合作,世界會怎樣?”今天的中美關系早已超出雙邊關系的范疇,而是具有全球意義。中美兩個大國只能攜手共進,而不能彼此為敵。網絡空間更應當率先成為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的“合作社”,而不是“角斗場”。基辛格說過,中美大國關系不是選項,而是必然要求。既然是不二法門,那就必須牢牢把握,構建新型大國關系中的兩個基點,一是戰略定力,二是戰略溝通,前者是世界觀、后者是方法論。
首先,要保持戰略定力,這是增信釋疑的基礎。應該承認,近兩年來,中美在網絡問題上事件頻發,麻煩不斷,客觀上,網絡已經成為中美大國關系的摩擦點。
解決問題的關鍵,并不在于完全不發生問題,而是大國要保持戰略定力,嚴格區分是網民的自發行為,還是國家行為,不能疑人偷斧,動輒猜忌是政府所為,輕易上升到國家對抗。無論媒體有多少雜音,兩國高層都要經得起風浪,讓新型大國關系不走型、不變調、不猜忌、不對抗。
美國是網絡強國,中國只是網絡大國,即便有朝一日,中國由大變強,趕上美國,挑戰后者仍是大錯,因為屆時兩大經濟體將更加相互依賴。無論在實體空間還是網絡空間,中國沒有愿望挑戰美國,這是肺腑之言。中美兩國都有一種歷史責任,打破國強必霸,國強必爭的歷史窠臼,改變零和博弈的發展范式,超越修昔底德陷阱。
其次,要堅持戰略溝通,這是解決分歧的金鑰匙。中美大國之間可以有矛盾,但不可以沒有溝通,中美之間的分歧,既有不可避免的因素,也有相互猜忌的成分。就像兩個在暗夜中走路的人,由于看不清真正的對方,而在下意識里認為是鬼,不斷將對方妖魔化,如果真的走近、開燈、見面、對話,發現很多是由于冷戰思維拒絕對話導致的誤判。因此今后在任何情況下,中美之間處理網絡空間的問題,都不能以對抗、制裁、威脅、隔空喊話作為選項,永遠不能關閉溝通對話的大門。越是發生網絡碰撞,兩國政府越要密切攜手,管控分歧,同舟共濟,把爭吵議題變成合作議題。
這次習主席成功訪美,充分釋放了加強合作的真誠和善意,是中美新型大國關系史上的里程碑。如果美方能理解這種善意,中美兩國將為構建21世界網絡空間新秩序釋放更多的正能量和新動力。我相信,中美兩國的攜手合作,一定將給世界以信心。
謝謝大家。
(來源:安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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