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UI中國8周年慶典,方正字庫業務部副總經理黃學鈞的演講整理而成。
黃學鈞從1991年加入方正。
字體的歷史
字體與工具的關系
歷史實際上現在的字體跟咱們的書法有著密切關系。書法發展到今天有兩個走向,一個是成為藝術品,成為掛在墻上的藝術;而書法實用性的功能被計算機字體取代,整個中國字體的發展與工具,跟工藝有密切的關系。
最早是毛筆寫在紙上到后來刀刻在石頭上成為碑帖到刀刻在木材中雕版,到后來鉛字,只是工具變成了鼠標、鍵盤、計算機。
如何設計一款字體?
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們每天用到的宋體、黑體是人一個個畫出來的,認為都是設計幾個偏旁、部首通過電腦就產生出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每一個字都是字體設計師一筆一劃一點一線畫出來的。
宋體字老的師傅寫的時候先打單線結構,描輪廓,填墨再修補等等,這是他們使用的工具,一個非常有經驗的老師傅一天只能畫4-5個字,開發一套字庫沒有計算機之前是非常大的工程,要幾年時間,一套字最少6673個,這是很大的工程。
為什么設計一款字體?
字體有很多它基本的屬性,它會隨著時代的變化,我們在設計字體之前一定有一個明確的功能,我設計這款字體并不是為了好看的或者玩的或者怎么樣,而是一定有一個它很明確的功能的指向。
宋體最左邊叫字典宋,中間叫報宋,右邊是書宋,宋1是為辭海設計的,報宋是為人民日報設計的,書宋是為《毛澤東選集》設計的,這三個宋體是完全不同的功能的設計,它的用途不一樣,因為辭海紙很薄,書的字好相對粗一些。即使一個簡單的宋體也有很明確的設計的功能性。
我們每天開車咱們路牌的字體,這個字體是非常講究的,它的功能是什么?讓司機無論雨天、雪天、白天、黑天,在任何情況下可以快速的識別這個字是什么字,然后把他的注意力專注在駕駛上,這樣可以減少事故。快速識別是這個字最主要的功能,我們的鄰國日本為了增加識別性甚至犧牲筆劃,我們現在的路牌,特別是晚上開車,燈光看路牌的字體經常筆畫一多,在光暈作用下白花花一片很難識別,這就是問題。
字體的現在
屏顯字體的發揮空間
諾基亞小的綠屏手機,最早的字給的屏幕表現字的空間非常有限,只能有11點、12點或13點,那時候“贏”字這樣的空間放不下這個字,只有通過犧牲筆畫,讓你縮小到一定字號大概一看是這個字,結合上下文保證不出問題就行了,現在隨著屏幕分辨率越來越高,給了字體設計師,給了我們非常充分的表現空間。
視網膜屏的時候已經可以足夠表現很多線條,漢字筆畫有26個線,在它只有十二三線的點陣范圍內根本無法描述。所以,屏幕技術進步了,屏幕分辨率越來越高,它完全提供了字體設計師可表現的空間,讓字體設計師有空間去發揮。
字體三個基本要素:“筆形、結構、粗細,決定了一款字體的風格跟他的用途。”
筆形:可能很多人都用過微軟雅黑和微軟雅黑的升級版蘭亭黑,都是方正設計的,那個字體可以說滿處都是,經常我們都能看到,但是也有很多人看到,因為那個字是非常機械,非常現代的,非常冷峻的一款字體。很多人看完了說有沒有不是微軟雅黑的風格秀氣一點的。所以,我們設計最初的想法是讓這個悠黑回歸到人文氣息、書寫氣息的。所以,它的筆劃不再是很冷峻很機械的那種感覺,而是融入了很多書寫的東西,讓這個字它的起筆,特別是一撇一捺都有一個書寫的感覺。
結構:由于原來的分辨率下他的空間不足夠,只能盡量的擴大這個字面,把空間用足了。所以,當高清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回歸回到中國傳統,傳統書法、傳統手寫的那種感覺。所以,這是我們字體設計中仇寅老師說過的話,我非常認同,漢字書寫的精神是中文正文字體創作的靈魂。同時我也聽到過老的字體設計師說真正好的宋體是寫出來的,不是設計出來的,真正中國字的精神是在寫的書寫,特別是正文字體縮小到一定字號的時候,看的就是它的結構,看的就是它的精神。只有具有一定書法根底的人才能把結構控制的非常好。
粗細:比較經典的日本關于粗細的圖,繁體的“書”有那么多橫、豎,每個粗細都不一樣的,這不是為了裝,這是真的,這種設計就是讓視覺上的平衡,粗細的均衡,以達到這個目的。這個粗細也不是隨便哪個粗哪個細,它遵循一定的原則,比如橫細豎粗,主粗副細,外面粗里面細,密的地方細等等,做設計的時候一定要遵循這個原則。
如何設計一款屏幕字體?
以方正悠黑為例介紹了我們如何設計一款屏幕時代的正文字體。
做完在錘子官網的應用,和諧一致得不像兩個面,這是悠黑里的超細悠黑,顯得這個字體非常精致,同時這個字體一些粗的檔也適合我們在紙質書刊正文的排版。
對于字體來說,蘭亭黑也好,悠黑也好,可能不是設計師幾乎分辨不出來。所以,對于好的字體設計師來說或者好的字體來說一定不能太夸張,跟同時代的大部分字體乍一看是差不多的,但仔細一瞧有所不同,這個細微的不同排成正文之后又產生一個非常微妙的變化,既利于閱讀,讓整個文本的氣息又發生變化,這就是對字體設計師很大的一個挑戰。
如何評判一款字體?
我個人的經驗,首先還是從筆形成、粗細、結構三點考慮。這是一個宋體的點,你在設計這個字的時候,即使是這么一個點,你如何用計算機的數學的曲線很好的把它描述,這就相當于做字,一定既符合數學曲線的規范,也符合這個字形這個點的形的規范,這就是做工精細,相當于一個產品精細質量的程度。
“國,工,量,二”,高低寬窄都不同,這種不同并不是為不同而不同,高低的線每一個顏色代表一個字的線,它追求的是讓你視覺上大小、重量的一致,要達到這個一致由于筆畫的不同,橫的多少是不同的。所以,它擺放的位置也都是有細微的變化,而不是一條直線上大家上頂天,下頂地,這樣視覺大小是不一樣的。每一個字的外輪廓都是有差異的,這個差異最終追求的是它整個這個字本身視覺重量的一致。
還有一個是重心,每個字都有視覺重心,在物理中心的偏高一點點,人閱讀的時候人的視線是跟著視覺中心走的,如果高高低低產生變化人的視線也會產生變化,長時間閱讀一定會視覺疲勞。
剛才從筆形結構粗細上分析,這個是我跟現有的一些黑體字做一個比對,作為方正來說,評價其他廠商可能不夠客觀,這僅代表我個人觀點,一個做了二十多年字的人的個人觀點。
上面是著名的冬青黑體,在日本叫角黑,被設計師非常認同的一款字體,拉扁之后造成了很多誤差。“魚”這個空間太大了,造成了上下的空間的不均勻,圓字“口”和“貝”的空間也是不均衡的,為什么產生這個原因?由于原來它是繁體字,魚下面是四個點,變成橫的時候可能設計師就把點去掉把橫放在那兒,這個貝也是這樣,原來是一撇一點,這種字,特別用在正文的時候你必須動任何一筆的時候可能產生空間的變化,而這種變化都要整體的調整。再有衣的白的空間分布的均勻性。
設計師,包括UI設計可以不會設計字體,但一定對字體有一個評判的能力,知道什么是好的字體,同時也應該適當的了解如何去用好字體。
字體就像文字的衣裳,都是有生命的。
宋代的人跟宋代的字。
民國時的人跟民國時的字,形象氣質非常匹配。
文革時七八十年代的人跟那個時候出現的字。
民國時的聚珍仿宋,建國以后梅蘭芳的變化和字的變化。
沿著這樣一個思想,一個模式下變化的。每一款字體跟人一樣有他的表情,有他的性格,可以說不同的字體可以看到都有他的性格,他跟人是一樣的,有他的氣質。任何一款字體都要跟著這個時代變化。
綜藝體被設計師用了很多年很爛了,就像王寶強一樣,字體也跟著一樣,需要不斷包裝,不斷變化。
沒有不好的字體,只有用得不好的字體
一個真實的案例,一個大學的設計學院它的品牌字體,每次看到這個字體我想到的就是洗剪吹。對于這樣字體的設計目的是什么?保證讓它三十年之后,你要記得今天用它我三十年后看著它依然不過時,依然是可以用的。
國外設計師做的小清新,給要飯的乞丐重新設計他的牌子。
字體是文字的衣裳,它跟衣裳一樣可以讓你去聯想。經常很多人問我用了這個字體是不是馬上就好了?
大家看看國外一個模特穿上趙本山同款,一定是需要每個人,每個用途,每個地方選擇合適的字體,正確使用它。
其實我覺得趙本山應該這樣才是對的。
字體的未來
字體的發展方向:專業化、多樣化、個性化
對于未來,其實字體的發展規律跟服裝一樣,服裝螺旋式上升,字體前進、后退,用在這個過程中讓字體不斷成熟,不斷成長,不斷完善。
對比一代、二代跟悠黑之間,給用戶更多的選擇。黑體是目前最適合屏幕閱讀的字體,但是我們的設計師在考慮下一代宋體也有可能是非常適合屏幕的,但是必須是為屏幕專門設計的。
互聯網時代的字體創新
壓縮字庫技術:手機聊天可以使用壓縮,這個字庫只有500-550K之間,而且是不需要任何引擎的,是標準的TrueType字庫,可以跨平臺應用,非常節省空間。
字庫不再是專業人做的事兒:在計算機時代談到未來,原來字庫是專業人做的事兒,現在可能人人都有可能做這件事兒了。
我們開發一個APP,用手指在手機上直接寫字,寫的非常好,非常讓人震驚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拿手機在閑的無聊時間寫寫字,感受感受中國文化,這可以讓人靜下來,不至于那么浮躁。
我兒子老拿手機玩游戲,我讓他用上這個,結果他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寫了一套6763字的中文字體。8歲小孩都可以實現的,我覺得很多人一定也可以實現。很多人憑著直覺寫漢字,寫出來的感覺我想都是想不出來的。
孩子是我們的未來,他們用他們的思維,可以學習他們的思維,模仿他們的思維,讓我們未來出現更多的創新。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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