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瀟湘晨報》11月17日報道,代理、公關經理互相推薦客人賺提成,貸款公司放款賺利息,醫院整形賺手術費,夜場靠包房公主佳麗賺錢,整形貸催生一條巨大的利益鏈條。
接到知情人舉報后,瀟湘晨報記者以大學生名義來到“德爾美客醫療美容門診部”(以下簡稱德爾美客),提出整形借貸,最終被誘導至“皇家花園國際會所”兼職,成為一名“包房公主”。
就本報曝光的“整形貸”問題,長沙市公安局正展開調查。警方昨晚也對“皇家花園國際會所”進行了檢查。
因顧客投訴頻遭媒體曝光
記者網上搜索發現,德爾美客除了“整形貸”問題外,還因顧客投訴被媒體多次曝光。16日上午,在岳麓區衛生計生綜合監督執法局一名負責人的提示下,瀟湘晨報記者進入由長沙市衛計委開通的“長沙醫療”微信公眾號,搜索“德爾美客”,發現有兩條非法行醫違法信息,立案時間為2月,違法事實已調查清楚,兩次共處罰款3000元。
“德爾美客七月、八月被兩次立案調查。”這位負責人登錄岳麓區人民政府官網,打開一份“衛生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德爾美客因為“診療活動超出登記的診療科目范圍”,被警告并罰款2000元。同時還因“使用非衛生技術人員”被罰款2000元。
上述負責人說,作為醫療機構的主管部門,只對其醫療行為進行監管,本報曝光的“整形貸”問題,他們建議記者向公安機關舉報。
股東承認問題并承諾整改
16日下午兩點多,接到記者舉報后,長沙市公安局岳麓分局西湖派出所三名民警趕到德爾美客,這里除了身著工裝的員工外,還有一些顧客和代理。
面對民警和記者上門調查,德爾美客李姓股東稱,“跟醫院沒關系,是代理的個人行為”。民警質問,既然無關,代理為何在門診部內誘導客人去夜場兼職?李姓股東辯稱:“代理就是夜場的公關經理,帶朋友到醫院整形,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醫院員工只負責咨詢、接待手術,至于如何貸款還款都是代理自己負責。”
外來人員在門診部從事涉嫌違法的行為,美容機構會不知情?對于記者進一步質疑,李姓股東沒有再否認,她承認存在問題并承諾整改,“以后會嚴格管理,無關人員禁止進入門診部。”
隨后,民警將她帶回派出所做進一步調查。
KTV劉經理變美容機構業務員
11月16日晚上9點多,記者從通泰街派出所了解到,民警正在“皇家花園國際會所”展開檢查。
約一小時后,會所一名胡姓副總出面接受記者的采訪表示,“看過報道后感到很驚訝,會所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既然規范經營,暗訪記者為何被美容機構的代理推薦至會所兼職,而且還通過會所的龔姓負責人面試后,應聘成為一名包房公主?見暗訪記者對佳麗感興趣,這位龔姓負責人還叫來“劉經理”出面介紹銷售部的情況。
“據我所了解到的,龔總說面試完直接把人送走了。”“那劉經理又是誰?”對于記者的反問,他否認劉經理的存在。
17日凌晨零點多,記者將龔總把暗訪記者介紹給劉經理的完整視頻提供給胡姓負責人。他看完后改口稱,“據說是美容機構的業務員。”
貸款公司被查處
另據湖南衛視《經視大調查》節目18日報道,長沙一家名為“融e富”的貸款公司,推出了一款“佳麗貸”的貸款,聲稱年輕女孩越漂亮,在他們這里的貸款額度就越高,實際上,這家公司竟然把無力還貸的女子誘導到KTV酒吧從事陪侍服務。
這家公司聲稱,女孩只要長得漂亮就能在這家公司借錢,什么抵押物都不要,越漂亮借的錢就越多,但實際上,一旦年輕女子在這里借了錢,倘若無力還款時,公司就會威逼利誘這些女孩前往酒吧KTV等夜場從事陪侍服務。
報道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高度重視,18日,長沙市開福區工商、金融辦等部門對這家“融e富”借貸公司采取了執法行動。
金融辦工作人員介紹,小額借貸公司必須要在銀監會等相關部門登記后才能對外進行放貸,長沙開福區擁有這類資質的公司僅有四家,而這家“融e富”借貸公司并不在其列。
執法人員表示,這家“融e富”借貸公司已經涉嫌無證經營,其公司的借貸利率也已經超出銀行利率的四倍,屬于非法借貸。接下來,將由銀監會等相關部門對此展開進一步的追查。
11月14日下午,德爾美客醫療美容門診部,多人圍坐在一起交談。
此前報道:《瀟湘晨報》暗訪長沙整形貸款,少女被誘至夜場做“公主”還貸
一名17歲女孩自稱被脅迫賣淫。知情人爆料稱,在長沙某酒店芙蓉中路分店四樓一間無牌會所,類似從事賣淫活動的未成年遠不止一人,其中有女孩因整形借貸,無力償還后被迫賣淫。11月1日起,記者對該會所展開暗訪調查。
女孩究竟是在哪家整形機構欠下的“整形貸”,暫無可知。但有知情者稱,在“德爾美客醫療美容門診部”,有人利用整形貸誘導女孩去夜場兼職。
記者兵分兩路,一名男性調查記者以客人的身份前往上述無牌會所,另一名女性調查記者以大學生身份來到這家美容機構,最終被誘導至“皇家花園國際會所”兼職,成為一名“包房公主”。
記者從調查中發現,“整形貸”暗藏門道,已形成一條巨大的利益鏈條。
無牌會所:17歲女孩自稱被控制賣淫
長沙市民董軍(化名)向記者爆料稱,他在上述無牌會所,遇到一名自稱整形后無力償還貸款被脅迫賣淫的十七歲女孩。董軍希望能將這些女孩解救出來。
記者暗訪發現,董軍所提及的女孩,確實在這家會所中。11月14日晚,警方突襲這家會所,發現會所大門緊閉。該案正在進一步調查處理中。
爆料:希望能讓那個女孩脫離困境
董軍說,會所主管推薦該名女孩時,說女孩是19歲,而女孩說自己只有17歲,因為整形欠貸還不起,所以通過這種方式出來賺錢,并且女孩還說被一個男人控制。
“我追問過她在哪家整形機構,但是女孩不肯說,如果她所說的事情是真的,我希望有人能幫助她,讓她脫離困境。”董軍說。
11月9日晚9點多,記者來到這家無牌會所。剛進門,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子立即熱情地過來打招呼:“老板,需要什么樣的服務?”隨即將記者帶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房間內燈光昏暗。黑衣男子招呼記者在沙發上坐下。“請稍等,我帶美女過來。”
兩分鐘后,黑衣男子帶了六個衣著暴露的女子過來,在房間內一字排開。黑衣男子開始逐個介紹每一名女子的價格,價格從800到1600元不等。記者按照之前董軍提供的女孩的照片仔細比對,沒有見到董軍所說的女孩,記者只好擺擺手,表示不滿意,黑衣男子一臉堆笑:“老板稍等,我給你換一批。”彎腰給記者點了一根煙后指揮女子出去。
11月14日晚上,便衣民警前往酒店四樓時,無牌會所大門緊閉。
不久,黑衣男子又帶進來四名女子,其中一名穿黑色長裙的女子引起了記者的注意,該女子和董軍提供的照片高度相似。記者示意將該女子留下來,黑衣男子隨即帶另外三名女子離開了房間。
記者將手機打開,看了一下董軍提供的照片,確認該女子就是董軍提到的女孩。記者假裝好奇問該女孩:“你的雙眼皮和鼻子都很好看,是不是整過形?”女孩立即反駁:“你才整過形呢?”“我是看你整得很完美才問你的,我準備讓我老婆也去整整。”女孩遲疑了一下,低下頭整理手中的箱子。“你多大?”“17歲”“年齡這么小?”“我被人控制了,他有我的裸照。”女孩的直接令記者很吃驚。“你是整形還不起貸款所以被迫來的嗎?你這么小的年齡就來這里!”記者問。“不知道……我們這里還有比我小的呢!”女孩嘟囔了幾句,不再和記者說話,只是催促記者去洗澡。此時已經過去五分鐘,依照約定在外面守候的另外一組記者此時打進了電話,記者接了電話假裝有急事要離開。女孩見狀急匆匆地離開房間,不久黑衣男子進來了,記者表示自己有急事馬上去要去機場,只能下次再來,在黑衣男子一臉懷疑的神情中離開了會所。
會所是否屬于某酒店酒店?記者下樓后咨詢酒店前臺服務員,得到的回復是,“這個會所和酒店無關。”
11月14日晚上,為找到并解救深陷整形貸的女孩,記者將掌握到的情況反映給長沙市公安局開福分局清水塘派出所。當晚9點多,多余名便衣民警前往酒店四樓時,會所大門緊閉。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處理中。
整形醫院:“整形貸”背后的貓膩
上述女孩到底在哪家機構整形,記者暫未核查到,調查至此線索突然中斷。不過,次日有另外一名知情人向記者爆料,位于岳麓區咸嘉湖西路的“德爾美客醫療美容門診部”(以下簡稱德爾美客)整形借貸有貓膩。另一路調查記者對該門診部展開暗訪調查,深入了解整形貸的內幕。
記者調查發現,“整形貸”暗藏門道,從代理、放貸平臺、整形醫院、公關經理到夜場,“整形貸”背后有一條利益鏈條。
誘導去夜場兼職,不可避免有客人摟抱
在知情人的幫助下,記者以大學生的名義聯系上一名代理“尷尷”,她自稱是德爾美客的員工。記者見到“尷尷”時,她示意門診部內客人較多,去外面找個地方詳談。但得知記者整形意愿強烈,她表示“可以插隊。”隨后,記者被帶進門診部一間咨詢室內。
記者提出整鼻子和隆胸,一位咨詢師提供了初步整形意見,報價8.5萬元。“你還在讀書,分期整形每月最少還五千元左右,你怎么還款?”咨詢師問。見記者無經濟來源,她出門與代理商量。
“有沒有兼職?”“誰推薦你過來的?”連續發問后,“尷尷”支開咨詢師,繼續向記者發問,“你說可以去兼職是不是?”得到肯定答復后,她說,“去夜場KTV夜場做酒水營銷也可以嗎?”
“尷尷”錄制一段視頻后,可能覺得記者不了解夜場兼職,她說:“KTV‘包房公主’,就是清理臺面給客人點歌倒酒。因為是酒水營銷,喝酒、被客人摟抱什么的是不可避免的,是否陪睡由自己選擇。”
“我只幫忙設計整形,讓客人變美,其他(夜場兼職)概不清楚。”針對代理的說辭,咨詢師立即撇清自己,“我們的貸款很正規,客戶先找份‘正經’的兼職,有收入了再整形。”兩人十分警惕,一唱一和誘導記者去夜場兼職。或因陌生面孔,她們沒有立即答應記者的貸款整形要求,讓回去等消息。
只要有兼職就能貸,校園貸換個馬甲
11月13日,記者再次來到德爾美客,這次接待的是“尷尷”所在代理團隊李隊長。他在朋友圈發布一條信息稱“免費5萬額度整容,只要在團隊(合作)的高端場所上班就有資質,分24期返還,每月還2083元。”李隊長同時還發布多條廣告,借整形貸的名義招主播和佳麗。
13日下午2點多,在德爾美客大廳,簡單詢問記者整形項目后,李隊長叫來一名貸款平臺人員,查看記者的相關證件,確認是否有貸款資質。
“有過貸款嗎?月還多少?有逾期嗎?……”得知記者暫無職業,貸款平臺人員稱,“有兼職沒?”
記者查詢發現,早在5月27日,中國銀監會、教育部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校園貸規范管理工作的通知》規定:一律暫停網貸機構開展在校大學生網貸業務。
“大學生風控管得緊,如果有兼職就可以貸。”李隊長先是推薦兼職做主播,后又提出可以做KTV“包房公主”,負責點歌倒酒,他同樣表示,“客人喝醉酒,難免會摟摟抱抱。”他還透露稱,他帶一女孩去夜場入職成為“包房公主”,服務一次小費500元。
李隊長說,他以前做夜場管理,現在幫朋友打廣告介紹主播和佳麗,而朋友場子里有員工要整形也會介紹給他,就是相互幫忙拉客。隨后,他約記者于當晚8點在五一廣場碰面,去夜場辦理入職。
“代理、公關經理私下推薦客人賺提成”
13日晚上8點,長沙五一廣場,李隊長并未出現。他電話示意記者去長沙某高檔酒店三樓“皇家花園國際會所”辦理入職,“已經安排好了,你直接過去。”
“以前接觸過KTV行業沒?”在該會所辦公室,一名龔姓負責人介紹,會所有服務部和消費部,而“包房公主”屬于服務部,幫客人點歌倒酒,提供包房服務時要跪著,即“跪式服務”,一次小費500元。會所還有消費部,對服務的技巧要求少些,就是酒水促銷員,小費分800元、1000元和1200元,“佳麗當然不是純粹的陪客人喝酒,還有唱歌玩游戲,各種各樣方式帶動客人消費。”
他與上述兩名代理的說法一致,“會所是服務行業,客人喝了酒,不可避免會摟抱佳麗甚至是包房公主,至于陪睡要看個人意愿。”得知記者是因為整形借貸兼職,擔心惹麻煩,龔姓負責人稱,“我不知道這個事,你不要把他們扯到這里來,和我們會所沒有一點關系。”
帶記者熟悉消費部的劉經理說,整形醫院和夜場沒有合作,都是公關經理和代理私下對接,雙方推薦客人賺提成:介紹佳麗(小費1000元的)返2000元,介紹整形的至少返25%,“公司知道沒關系,隨便我們。”為了通過記者賺錢更多的提成,他附在記者耳邊低聲說,“全國任何一個夜場任你選,安排星級醫院做整形,同樣給你貸款,還能給你返25%的提成。”
“會所是長沙最高端的,有100多個佳麗,27個包廂。”打量記者的身高后,劉經理認為記者可以入職小費1000元的佳麗,陪睡再加上3000到5000元。為打消記者的顧慮,他還說,有很多女孩整形借貸后被介紹到會所當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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