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干活年年欠、年年欠薪年年討”,這實際是個老大難問題,已經陷入一個怪圈。我們年年歲末都能看到政府一級級下達如何解決民工討薪問題的通知,可就是解決不了實際問題。討薪的人本本血淚賬,欠薪的人卻是根本不買賬。法律上又是欠薪入罪,又有勞動法保護,高法甚至還專門出臺過“解釋”,可就是不太管用,沒人依法執行,依法治國。
李克強23日考察災后重建的云南魯甸,再三問詢圍攏人群,有沒有沒領到工資的農民工?現場陸續有人舉手抹淚。總理震怒,隨即“命令”隨行的國務院部門負責同志:農民工欠薪發現一起解決一起。這一問題必須反復抓、抓到底,既治標又要治本,這是政府必盡的責任。
在甘家寨安置點甘永榮家里,李克強得知甘永榮還有5萬塊工錢沒有拿到手,當即“又怒了”:"拿不到打工的工資,傷害的不僅是他一人,而是他全家。這既違背市場規則,更違背道德良心。決不能讓農民工背井離鄉流汗再流淚!"
每逢歲末年關,農民工討薪的事情,總是此起彼伏,甚至每隔幾年,連總理都會站出來為農民工討薪——遠的有2003年時任國務院總理**替重慶農婦熊德明討薪,近的則是這次李克強總理為甘永榮討薪。
從2003年到2017年,整整14年時間,前后兩任總理不約而同地替農民工討薪,反映出農民工欠薪問題,是一個受到決策層高度重視的民生問題;也從另一個角度映襯出農民工討薪之路是何其艱辛,欠薪問題是何其頑固。
農民工遭遇的欠薪,無非兩種情況:其一,有錢不愿意給,變著法子當“老賴”,即“惡意欠薪”;其二,農民工上游某個鏈條資金鏈斷裂,確實沒錢給。應該說,惡意欠薪的情況比較簡單,能不能解決很大程度上看有關部門的決心。
根據《勞動合同法》第八十五條規定,(勞動報酬)逾期不支付的,責令用人單位按應付金額百分之五十以上百分之一百以下的標準向勞動者加付賠償金;刑法第二百七十六條之一規定:以轉移財產、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勞動者的勞動報酬,數額較大,經政府有關部門責令支付仍不支付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遺憾的是,這些規定在現實中并沒有得到很好執行。我們并不常聽說有惡意欠薪者被依法懲罰,這其實是對惡意欠薪行為的縱容。
至于上游資金鏈斷裂導致沒錢支付的情況,如果嚴格依照法律行事,局面可能也不會像今天這般混亂與無序。例如,《建筑領域農民工工資支付管理暫行辦法》就明文規定,企業應將工資直接發放給農民工本人,嚴禁發放給“包工頭”或其他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和個人;工程總承包企業不得將工程違反規定發包、分包給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的組織或個人,否則應承擔清償拖欠工資連帶責任。
但不難發現,違規層層轉包在建筑領域幾乎就是“公開的秘密”,公眾也不常聽說,哪家企業會因為將工程層層轉包而受到懲處。甚至不少總承包企業在遭遇農民工討薪后,還是一臉委屈:錢我已經支付給了承包方,他們不給錢我有啥辦法。
農民工討薪難問題,背后固然裹挾各種復雜因素,但法律和制度執行不力是一個無法忽視的重要原因。當法律法規成為一紙空文,當地方政府常常被攪和進利益糾葛之中,如何指望政府的一紙“討薪文件”,就能夠為農民工要回自己的血汗錢。
“農民工在外打工非常不容易,絕不能讓他們背井離鄉流汗再流淚”,這不僅僅是總理的態度,更是社會道德良心的體現。要讓總理不再為農民工討薪而“發怒”,欠薪不但違背黨的一貫政策,而且是違背國家法律和道德良心。法律法規必須發揮它應該起的作用。
近年來,欠薪事件屢禁不止,有的討薪工人還被資本家打死打傷。其中原因就是,欠薪案件大多涉及重點工程,地方政府有賴于這些項目,處理上往往“睜一眼、閉一眼”,甚至官勾結合謀拖欠工人工資,這進一步解釋了遭受侵害的勞動者為何維權無門以及勞動保障部門何以消極應對。
姑息遷就侵權者的管理者,或許獲得了短期的投資與建設政績,但卻可能喪失公信力與社會穩定。當勞動者難以通過正常渠道維權,甚至走投無路,難免會劍走偏鋒。倘若管理者再以強硬手段“維穩”,很可能陷入非正常維權與侵權違法的惡性循環。而在“揚湯止沸”中,怎能實現真正的和諧穩定?
“討薪”事件讓人反思,政府出臺的治理欠薪政令,為何到了一些單位一些人面前就行不通了?對于解決欠薪問題不力的地方政府,中央應該如何進行約束和問責?只有把那些在背后為暴力行徑撐腰的人,一個個揪出來嚴懲,才不會讓欠薪成為老大難問題,討薪的悲劇才不會繼續上演。
希望政法機關拿出打擊賣淫婹娼的積極性,打擊違法無良的欠薪資本家。只要政法機關能依法嚴懲欠薪的資本家,資本家就不敢拖欠工人的工資。
(作者陳中華系中國國際政法研究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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