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于工人階級。早年我就胸懷大志,積極熱情富有理想;童年時期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實現自己的抱負。可是我生長在一個淺陋粗俗、缺乏教養、沒有文化的環境里。我沒有什么前途,只是仰望著上層社會。我的社會地位在最底層。在最底層的社會生活中,肉體和精神都是骯臟、悲慘的。在這里肉體和精神都備受饑餓和苦難的折磨。
矗立在我上面的是巍峨的社會大廈。我知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努力攀登。所以,我自幼就下定決心要向上爬。在上流社會里,男人都穿黑色的外套,里面是硬胸襯衫,婦女們更是羽衣云裳,漂亮非凡。他們吃的是山珍海味,受用不盡。他們的物質生活豐富,精神方面也充實。我知道上層社會人人都有無私的情操,思想純潔、高尚,頭腦敏銳。這些我都知道,因為我讀《海濱叢書》的小說,小說中描寫的人物,除了那些壞蛋和女騙子之外,男男女女個個都是思想純潔、談吐文雅、行為高尚的人。總而言之,正如我相信早晨太陽一定會升起一樣,我深信在上層社會里一切都美好、崇高、優雅,生活體面而富有尊嚴。這一切使生命有了意義與價值,個人的辛勞與不幸也都得到了酬勞和賠償。
但是一個人要從工人階級的隊伍里往上攀登談何容易!他要是再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就更是障礙重重,難上加難。我家住在加州一個農場上,從哪里才能找到一架向上爬的階梯?真是一籌莫展!很早我就開始打聽有關投資的利率。就一個孩子所能進行的思維,費了好大勁才弄明白了“復利”這樣一個人類杰出的發明所具有的妙處。接著,我又搞清楚了不同年齡的工人現行的工資差別和他們的生活費用。從這些數據中我得出一個結論:假若我馬上開始邊做工邊儲蓄,一直干到50歲光景到那時,我便可以不再工作,同時我也可以分享到一點上等社會的富裕的條件和歡快幸福的生活。當然,我下定了決心絕不結婚,我也完全忽略了工人階級生活中最大的災難——疾病的危險。
然而,精力充沛的我不能滿足于克勤克儉的生活。同時在我十歲那一年,我城里街頭的報童。隨之而來的是,我對向上攀登的看法也有了些改變。雖然四周環境還是同過去一樣骯臟、悲慘,在我上面還是那個等待我去的天堂,可我決心從另一個梯子向上攀登。我選擇了做買賣這條途徑。明擺著五分錢買進的兩份報,轉手之間可以一角錢賣出。這樣資金就增長了一倍。我又何苦一點點積蓄然后再去買政府的公債呢?看來做買賣這架梯子對我再合適不過了。于是我開始想入非非,仿佛看見自己成為一個禿了頂、發了財的商界大王。
可惜,幻想破滅了。16歲那年我真獲得了“大王”的稱號。不過是盜竊犯送給我的諢名。他們叫我“蟊賊大王”。當時我已爬上買賣階梯的第一級,是個資本家了。我擁有一條船和全套蟊賊搶劫要用的裝備,并開始剝削我的伙計。我手下有一名船員。作為船長和船主,搶來的東西我留2/3,分給船員1/3。其實他干得絕不比我差,而且同我一樣冒著喪命和失去自由的風險。
但這第一級階梯也就是我做買賣生涯的最高點了。一天夜里我去襲擊中國漁民。他們那些繩索和漁網都是值錢的東西。這么干自然是明火執仗,我自己也承認,可這不就是地道的資本主義精神?資本家們用回扣、背信棄義,用賄賂議員,收買最高法院法官等辦法來掠奪同胞的財物。我無非是比他們粗魯一些。也就只有這么一點不同而已——我用的是一桿槍。
糟糕的是那天夜里我的伙計太沒能耐,資本家碰見這種人都會暴跳如雷的,因為這些廢物勢必增加耗費、減少紅利。我那伙計偏偏兩個錯誤都犯了。人不知怎的一下不小心燒著了我船上的主帆,把主帆全給毀了。那天夜里我半點紅利也沒有撈到,中國漁民反而賺回了我們沒弄到手的繩和網。偏巧那時我又一文不名,拿不出65塊美元去重新買一張帆。我只得拋下錨,離開了我的船,上了一條在海灣里的海盜船到薩克拉門托河上去襲擊行船。誰知就在我上路后不久,另一伙海灣里的海盜又把我的船洗劫一空,連船錨都一起帶走了。后來我找到飄在水上的船殼只賣得了20塊錢。就這樣,我雖爬上了第一級階梯卻又滑回到了原地。此后我再也沒有去爬過做買賣這架階梯了。
從那時起我開始遭到別的資本家的殘酷剝削。我有力氣,他們就靠我的力氣大賺其錢,我自己則湊湊合合混碗飯吃。我當過水手、碼頭工人、打雜工,在罐頭食品廠和其他工廠、洗衣作坊里都干過活,我幫人推草坪、掃地毯、擦窗戶等等。但我從來也沒有得到過我應得的報酬。當我看見罐頭食品廠老板的女兒坐著馬車,我知道她馬車膠皮轱轆之所以能滾動起來,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流了血汗。當我看見工廠的兒子去上大學,我知道他和朋友們歡聚豪飲時的部分酒錢是靠我的血汗來支付的。
然而我并不感到怨恨。這一切都是競賽的規矩,他們是強者。好吧,我也強壯,我會開出一條路來直通到他們中間去,我也可以靠別人的血汗發財,我不怕干活,我還喜歡干重活。我一定拼了命更加苦干直到我成為社會的棟梁!
正在這時候,我碰巧找到了一個和我想法合拍的雇主。我樂意干活,他更是巴不得我好好干活。我以為我在學一門手藝,其實,我一個人頂了兩個勞動力。我以為他在把我培養成一名電工,實際上他每個月從我身上賺了50塊大洋。我所頂替的兩個工人,每人每月工資40元,而我干了他們兩個人的活,一個月卻只拿30塊錢。
這個老板讓我干的活,差一點把我累死。有的人本來很愛吃蠔肉,但吃得太多,就會倒胃口。我就屬于這種情況。苦力活使我對勞動厭惡透了,我再也不想干活了。我逃跑去當一名流浪漢,挨家挨戶討飯吃。我浪跡江湖,走遍了整個美國,有時便在貧民窟和監獄里苦度生涯。
我出身于工人階級,但是到18歲時,我的地位比我出生時還低,落到了社會大廈的地窖里,泡在下層社會苦難的深淵中。這里是現代文明制度下的屠宰場、萬人坑。這是被社會遺忘的一個角落。由于文章篇幅有限,我也無法詳談。一言以蔽之:我在那里的所見所聞真叫我毛骨悚然!
恐怖的現實迫使我思考問題。我找到了光怪陸離文明社會中赤裸裸的真理。所謂生活不外乎吃和住兩大問題。為了有東西吃、有地方住,人們就出賣東西。商人出售鞋子、政客出賣人格,人民的代表——自然也有有例外——出賣人們對自己的信任,而幾乎所有的人都出賣自己的節操。女人也一樣,妓女也罷、已婚婦女也罷,都難免要出賣自己的肉體。普天之下無一不是商品,每一個人都既是買主又是賣主。而對于勞動者來說,唯一可以出賣的就是勞力。至于勞動者的品德高低,在市場上是賣不了錢的。他們能夠出賣的僅僅只有氣力,別無他物。
不過這當中有一點區別,而且是十分重要的區別。鞋也好,信任也好,節操也好,這些東西都有辦法更新,而一個勞動者卻無法補充自己的力氣。他賣出的力氣越多,剩下的就越少。力氣是他擁有的唯一商品,而他的存貨是一天比一天少。最后,他的貨一旦賣光,而他自己還沒有在關門結業前死掉,他便成了一名勞力破產者,走投無路,只有落入社會大廈的地窖里,凄慘地了其殘生。
此外,我還懂得了智力也同樣是商品。不過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有所不同。出賣智力的人到五六十歲,正好處于精力充沛的全盛時期,他的貨物比年輕時更值錢。而一個體力勞動者干到45歲或者50歲時,便已精疲力竭,完全垮了。我在社會大廈的地窖呆過,我可不喜歡這樣的住所。這里的各種管道和下水道都極不衛生,加上空氣污濁,無法呼吸。我想既然我不能住進社會大廈有正廳的那一層,至少可以爭取住到樓頂間去。確實那里的飯食不足以充饑,不過至少空氣是清新的。于是我決心不再出賣體力,而改為出賣腦力。
我開始如饑似渴地追求知識。我回到加利福尼亞州把書本打開,武裝自己以便成為一名智力商人,在此過程中,我當然不免要鉆研一下社會學。不料其中竟有某一類書籍科學地陳述了我經過獨立思考得出的簡單的社會學的概念,而且還遠不止這些。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我是一個社會主義者。
社會主義者是干革命的,因為他們的奮斗目標是推翻今天的社會,并在現有的物質基礎上建立一個未來的社會。我和他們一樣是個社會主義者,是一個革命者。我加入了工人階級革命知識分子的隊伍,有生以來第一次過著知識分子的生活。在這里我遇見了思想敏銳和機智超群的人:有堅強、機警、手上長繭的工人,有被免去圣職的牧師——因為他們的基督徒精神過于寬宏而為拜金主義的教徒所不容。另外還有一些大學教授因為急于把他們的知識用于解決社會問題,而被一味屈從于統治階級的學校當局辭退并趕出校門。
在這里,我還看到了對人類熱忱的信念、閃閃發光的理想主義、親切的大公無私的精神,拋棄一切、舍生取義的獻身精神——看到了所有那些光彩奪目、激勵人心的美好心靈。這里的生活如此純潔、崇高、充滿了生機。生活恢復了原有的價值,變得樂趣無窮、光輝燦爛。我覺得活得很快活,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杰出的人物。他們頌揚人的血肉之軀和人的靈魂而蔑視金錢。他們對商業擴張和世界帝國的威儀堂堂,遠不如對貧民窟里孩子饑餓的號哭聲更為動心。我成天耳聞目睹的都是崇高的目的和英雄的行為。我的白天陽光明媚,我的黑夜星光燦爛。熊熊的火光和晶瑩的露水相互交融。我的眼前總有那圣杯——耶穌基督的圣杯燃燒發光,有那些受盡凌辱和劫難的善意的人類,他們終將得到拯救。
我這個可憐的傻瓜當時還滿心以為這里一切雖好,但和我將來躋身于其中的上層社會相比,只算是預先嘗到的一點點甜頭罷了。當年在加州農場讀《海濱叢書》時的不少夢想到這時候業已紛紛破滅,許多殘留下的幻影也注定會消失的。
作為一個販賣腦力的商人,我可真稱得上一帆風順。社會向我敞開了大門,我徑自登堂入室,與此同時我原來的幻夢也在加速地破滅中。我和社會上的大亨在一起吃飯,也同他們的太太小姐同席進餐。她們的穿著美麗我也承認;但是使我這個天真的人大為驚訝的是,在本質上她們竟同我過去在地窖那一層所碰見的那些女人完全一樣。“揭去了表皮——脫去衣裳,上校的太太和朱迪·奧格雷迪簡直就是親姐妹”
不過最使我驚愕的是她們的唯物質主義。雖然這些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也常常空談一些美好的理想和可愛的德行,但不管她們嘴上講得多么漂亮,她們一味追求的只是物質生活,而且她們都是那么充滿柔情地自私。她們贊助一切美好的慈善活動,且大肆宣揚。殊不知她們嘴里吃的美味佳肴,身上穿的綾羅綢緞哪一樣不是用沾滿工人、童工、妓女的血汗的紅利買來的!當我向她們一語道破這事實的真相時,我滿心以為朱迪·奧格雷迪的姐妹們會立即把血跡斑斑的一身絲綢和珠寶統統脫下來,不料她們竟惱羞成怒反而恣意地教訓起我來,說什么下等人受苦是因為他們揮霍浪費,因為他們酗酒,因為他們都是生來就墮落的。我告訴她們,我很難理解那些在南方棉紡廠里餓得半死的六歲的童工每晚得工作12個小時,也是因為他們揮霍浪費、酗酒和天生墮落,這下子,這幫朱迪·奧格雷迪的姐妹們便對我進行人身攻擊,痛罵我是煽動分子,似乎只消替我套上這頂帽子,就能把我駁倒了。
我和大亨們本人的關系也不比同他們的小姐太太們更加融洽些。我本來以為那些衣著整潔、品德高尚、談笑風生的人,他們的理想也是純潔、高尚、朝氣蓬勃的。我和那些地位顯赫的人——傳教士、政界人物、企業家、教授、編輯等人交往,一起吃喝游樂。沒想到經過一段仔細觀察,我發現他們之中確也不乏純潔高尚之人,但是除了個別人外,他們都是死氣沉沉的,而真正朝氣蓬勃的人屈指可數。這些槁木死灰式的人物,雖不染指亂七八糟的丑事,可他們自己也已是麻木不仁的活死人——純潔、高尚得猶如精心保存的木乃伊,毫無生氣。最能說明問題的是我見到過的幾個教授,他們完全達到了高等學府陳腐的理想境界:“冷靜的學者從事冷靜的智力活動”。
我曾碰見過某些人,他們口口聲聲和平萬歲,激烈反對戰爭,可正是他們把長槍塞到便衣偵探手中,唆使他們去槍殺自己工廠里罷工的工人。我還碰到過一些人,當他們在痛斥職業的拳擊手如何慘無人道時,可以激動得語無倫次,可事實上,正是他們這些人合伙在出售的食品中摻假,每年害死的兒童比雙手沾滿鮮血的希律王殺的人還要多。
我曾經和工業界的巨頭在旅館里、在他們家里、在臥鋪車廂里、在輪船甲板的躺椅上一起聊天。他們文化知識方面的孤陋寡聞實在令人吃驚。可是另一方面,我發現,他們做生意的聰明才智卻是畸形地發展了。另外我也發現他們這種人在做生意上,根本沒有任何道德的概念。
這位相貌長得像個貴族的文弱紳士,是一家暗中霸占孤兒寡婦錢財的公司所雇傭的傀儡經理。這位愛收集精美版本,而且特別慷慨資助文學事業的老爺,卻會去寫信訛詐那位寬下巴、粗眉毛的市政機關的頭頭。這位編輯刊登了許多專利成藥的廣告,但因為害怕丟了廣告生意,一直不敢在他的報紙上揭露有關這些成藥害人的真相。就是這位先生因為聽我說他的政治經濟學觀點早已過時,而他的生物學知識還是“古羅馬普林尼”時代的那點東西,就大罵我是最下流的煽動分子。
這位參議員是那個大腹便便沒有文化的機器制造商手下一名小小傀儡和奴才。這位州長,還有那位最高法院的院長也都是他得心應手的工具。因此,這三位先生都有幸可以坐免費的火車。這位先生不久之前曾在一樁買賣里出賣了自己的伙伴,現在居然嚴肅認真地大談美好的理想和上帝的恩德。這位先生強迫他廠里的女工一天工作十個小時,而發給她們的工資填不飽肚皮。他實際上是逼著女工去賣淫,可他倒成了教會里的臺柱子,還為海外的布道團慷慨解囊。這位先生為賺得區區幾塊大洋,不惜在法院里作偽證,可又熱心為大學捐款以便擴大招生名額。這位鐵路大王眼看兩個工業界巨頭拼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作為一個基督徒,一個堂堂的紳士,居然違反了自己的諾言,偷偷用給其中一方打折扣的辦法使他得利。
到處都是一樣:犯罪、出賣朋友,出賣朋友、犯罪。活躍而能干的人既不純潔也不高尚;高尚而純潔的人則好像是行尸走肉,沒有一點活人的氣味。另外還有一大批廢物,他們不但像活死人似的缺乏生氣,而且也并不高尚,只是純潔而已。他們不會故意地為非作歹,但是他們對眼前的壞人壞事不聞不問,還因此分到一點好處,稀里糊涂,被動地犯了罪。假使他們精明能干,思想高尚,就不會糊涂,就會拒絕分享他人通過犯罪和出賣朋友所得的好處。
我感到在大廈正廳這一層里再也住不下去了。這里的人在智力上使我厭煩,精神道德上更叫我作嘔。我懷念我從前的那些知識分子和理想主義者的朋友們,那些免了職的教師,潦倒的教授和思想純潔、覺悟高的工人弟兄。我懷念那陽光明媚、星光燦爛的日日夜夜。那兒有海闊天空任馳騁的生活,那兒,是德高望重、急公好義者的天堂。耶穌基督的圣杯又出現在我眼前,它不斷地燃燒發光!
于是我重新回到生我養我的工人階級中去,這里才是我的歸宿,我再也不想往上爬了。我感興趣的就是這塊基石,聳立在基石上的大廈對我已沒有任何吸引力。我樂意在這兒勞動。我要手執鐵桿和知識分子、理想主義者和先進的工人一起,不時地在大廈基部使勁地撬幾下,讓整個大廈搖晃起來。等到將來我們的人手增加了,鋼釬也多了,我們就會把大廈掀倒,把那腐爛的生活、那些行尸走肉、窮兇極惡的自私自利者和臭氣熏天的唯物質主義者統統推倒在地。然后,我們將清掃地窖,為人類建造一所新的大廈。那里不分正廳、地窖,每一個房間都是空氣流通,陽光充足;人們將真正生活在純潔、高尚、生氣勃勃的氣氛之中。
這就是我的看法。我盼望著有朝一日,人們不再為填飽肚子而奔波,可以從事有價值、有意義的工作。那時候,人們將有崇高的動力,而不像今天這樣只是為肚皮而奔波。我堅信善良高尚的人性,我堅信美好的心靈和大公無私的精神,必然會戰勝今天粗俗的饕餮。最后一點,我把希望和信念寄托在工人階級身上。有一位法國人說得好:“在歷史的階梯上總不斷回蕩著木屐往上走和皮靴往下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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