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我回到故鄉D城,有一天去菜市場買菜,那時全國各地的菜價自春節之后都在高價位上,因為菜價奇高的緣故,在買菜時跟菜販多攀談了幾句。如果僅從逛攤位買菜的簡單動作上看,普通市民是難以發現那位菜販所言的潛規則的。我從她那里知道,在這條街上,或者在這方圓多少的范圍里,比如賣芹菜的,只她一家,如若再想買西紅柿,可能就非得到別一家去了,因為她家不賣,而能買到西紅柿的攤位上,可能芹菜又是不賣的。潛規則就看清楚了——不同的攤位壟斷著不同的蔬菜,各都是獨一份,自然菜價漲高就不難了。
說到底,小商小販還是小本生意,放幾天就不再新鮮的蔬菜,菜價是不可能漲到天上去的,兩天賣不出去,本錢損失是小商小販承受不起的,何況商販自己也是每天要買菜吃飯的。
蔬菜價格上不了天,但也有其他東西的價格快漲到天上去的。上個月,我隨意在北京知春里一帶逛,發現這一帶的房價已經突破八九萬元一平米的價格了。感到驚嘆,拍下來發給大家看,很有人不以為然,說還有比這高得多的,房價十幾萬元的有的是,我不驚奇,知春里一帶已在東西城之外,去年聽說北京二環里的房價已達十萬的價格,今年三四環之外的房價也絕塵而飛起來了。房價真的快上天了,已經嚴重脫離了普通市民的購買能力。房子不再是買來居住的,是用來倒手的賺錢工具。房子已落入有錢人錢生錢的利益圈里去了。
其他行業也莫不如是,教育是如此,醫院是如此,畫地就能收錢的停車行業也莫不如此。市場經濟短短近二十年,各行業都被各種利益集團劃分清楚,劃分完畢,在劃分到手的領域里坐享收益了。而坐享的所有財富收益,無不是來自普通群眾手里,而普通群眾卻總是不知不覺地在失去著自己的利益。以房子為例,買一套房子,要付出一生的勞動或者一家三代人的積蓄,所到手的房子,總成本也許不到房款的三成,七成的財富被人以房價的形式拿走了。
搞市場經濟,理由是計劃經濟是大鍋飯,人們出工不出力,懶的吃勤的,笨的吃靈的,想調動每個人的積極性,就讓懶的動起來,讓笨的聰明起來,于是乎各自奔命,各自謀生。的確在市場經濟初期,這一做法得到勤的和靈的大力擁護,也讓懶的動起來了,讓笨的不得不聰明起來了,社會活力一下子激發出來,只要能掙錢,五花八門,干什么的都有,各現神通地填充到了社會的每一個角落里,最顯著的是臨街的都是店鋪一家挨一家了。
如果一直是初期的這種自由分散的、人與人間相互差別不大的經濟形態,也未嘗不是好事。但是,初期的形態到底不能長久。無差別的自由分散之后,必然而來的是分化和聚合。這是自然規律,無法抗拒,如同盤古開天地,一片混沌過后,上輕者為天,下沉者為地。輕揚和下沉就是個壟斷過程。市場經濟初期過后,或憑勤勞經營好的,或天生有經濟才能的,或政治勢力大的,或后臺背景深的,或善于坑蒙拐騙的,或巧取豪奪的,逐漸成為大戶。大戶之后,大戶再兼并或者吃掉諸多小戶,再然后而然地這些大戶就變成了豪門。利益集團不可阻擋地出現了。
利益集團的形成和出現是市場經濟里的一個個毒瘤,它終結了自由階段的市場經濟形態,它使市場經濟形態進入到壟斷階段,它盤根錯節地伸向各個領域,與另一領域里的利益集團又相互結成緊密的經濟關系,或以婚姻關系連結,或以資本聯合連結,或以追求共同的利潤目標而連結。利益集團之間既相互連結,又相互保持著各自的獨立性,在龐大的市場經濟地盤上各個都畫地為王,各吃一塊。這些利益集團,是分層次的,最高層的是幾個寡頭利益集團,其下是行業的或者某個領域的利益集團,以至到底層,還會有菜販之類的小到可以看不見的利益集團,完全形成了金字塔式的利益集團階層,這些不同層的利益集團,通常情況下是同層相親可認人,而上下不親只認錢。
中國的利益集團多數是商品水平不高的階層,雖然有新中國前三十年的工業和科技的發展做基礎,但是因為中國整體上的落后,各利益集團還是處于比較低的水平上,按照主流的說法,多數是勞動密集型和資源消耗密集型的產業,最典型的是房地產業。以房地產為例,在中國的每一個城市,房地產多數被當地的幾個大房地產商所壟斷,他們與當地政府早已經連結成了密不可分的關聯,盡管掩人耳目地有招拍掛的形式,但只有他們才能從政府手里拿到要開發的土地。建造房子,只有與他們有關系相當不錯的建筑商、承包商、供應商才能加入到建房的行列里來,建好后的房子,由他們來定價,政府不會去干涉,這就是被經濟學家們稱為的市場決定和市場定價。買房人是沒有選擇的只能買這些房子而已。房地產利益集團是中國所有利益集團里的隊伍最龐大、勢力和財力最大的集團,大到已經可以左右政府決策的地步了,而各級政府卻不敢對房地產集團說半個不字,否則,當地經濟GDP的下滑將是官員們不可承受的壓力。
相對于民企里的利益集團,國企里的利益集團的商品水平要好一些,一是它們有直接繼承前三十年工業和科技成果的底子,二有國家政策和財力的扶持,三有優秀人才的首選入職加盟,但是名義上的國企事實上內部管理也同私企一樣,國企高管的高薪同樣來自利益集團的高額壟斷利潤。在享受高額利潤的同時,也不得不完成國家下達的攻關任務,對于這一點,還保留著計劃經濟最大的優勢。關于這點,雖然我國的科技水平這些年整體進步不大,而在高速鐵路上卻是突飛猛進上可以窺見一斑。
利益集團還有一種表現形式,即是利益的部門化。原來我們的政府機關各部門、事業單位,都統一在黨的領導下,都在為著黨的事業發展而工作,但是市場經濟以來,由于所涉經濟利益的差別,各個機關部門、單位都在各自謀利,無形中一個部門將另一個部門排斥在外,不允許另一部門侵犯到自己的領地,而在領地內,盡可能地為自己謀劃能得到的最大利益。因此,也就不難理解,政令為什么不能出中南海,為什么某個官媒與另一個黨的喉舌常有掐架的現象了,歸根結底于都在維護自己的利益。利益的部門化,將原來的黨的統一領導被分切成了一塊塊的利益領地。
最高層次的利益集團(包括私企和國企),以加大開放的名義,不斷開門引進外國資本勢力,并與外國資本勢力勾結到一起,對國內的中下層的利益集團和中國民眾進行盤剝和掠奪,也只有這個層次的豪門利益集團才有資格與外國資本勢力相勾結,外國資本勢力也才會相中他們,因為他們壟斷了中國國內數量最龐大、質地最優良的資本增值資源。而中層次的利益集團,除了只能去盤剝底層的小利益集團和民眾之外,對高層次的利益集團只有忍氣吞聲份兒,能保住既有利益就很知足了。到底層的眾多小利益集團,能保住既有利益,還是一件需要努力奮斗的事兒,搞不好就是破產關門。這很相同于舊中國歷史上的官僚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和小手工業者在當時的生存狀況。
最高層的利益集團,憑著既成的壟斷地位和依仗巨大的金錢力量,是坐在家中享受著數不完的錢生錢的好日子,衣食無憂,錦衣玉食,豪宅豪車,他們是一群享受的群體,發展進步已經不是動力和任務,中下層的利益集團,還有往上走的欲望,還有創新發展、勤奮努力的動力,但是在已然定型的資本體系中,往上走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更多的是保持現狀而不至于滑下去。
利益集團對經濟社會條塊式的分切,客觀上也加劇了中國民眾的條塊式分散,加重了中國人歷來一盤散沙的狀態。中國民眾完全丟失了之前被團結起來的可能,不同利益集團控制之下的民眾之間,以及人與人之間的沖突和矛盾必然會不斷加劇,這是利益集團給中國社會造成的最大的社會危機。
利益集團的出現,對于不同于西方文明的中華文明來說,中華文明的一些特質,如不敢冒險的求穩心態,不精益求精的差不多心態,不講究科研精神等等,對中國經濟發展并不是好事,它第一位的是弱化了發展的活力和動力。這也是這些年我們國家不斷講創新的緣由吧。講雖講,但創新好像也并不多見。
(作者是昆侖策研究院研究員;【原創】來源:昆侖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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