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有人把今天的中朝關系比喻為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蘇中關系,你怎么看?
答:歷史往往驚人相似。
在蘇中關系中,蘇聯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蘇聯對中蘇關系的惡化負有主要責任,蘇聯也承擔了中蘇關系惡化的主要后果;在中朝關系中,中國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中國掌握著解決矛盾的主動權,如果中朝關系惡化,中國也會成為主要的受害方。
當年蘇中關系的本質是什么?那就是中蘇同盟是蘇聯世界大國地位的基石,失去了這塊基石,蘇聯的大國地位將不復存在,甚至土崩瓦解。
在蔣介石時代,蘇聯非常瞧不起中國,斯大林把中國視為東歐一樣的勢力范圍,和羅斯福一起在雅爾塔“分割”了中國。但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在抗美援朝戰爭中的卓越表現,使斯大林不得不刮目相看。他吐出了根據“雅爾塔協議”從中國獲得的大部分“權益”,包括中東鐵路、旅順軍港等,并著手幫助中國開啟工業化進程。斯大林這么做這不是什么出于“感激”心理,而是他意識到,新中國的成立已經改變了世界力量的對比,蘇聯必須使新中國緊緊的和自己站在一起,才能和美國分庭抗禮。
遺憾的是,斯大林之后的歷任蘇聯領導人,戰略水平都比斯大林差得太遠,都沒有認識到蘇聯絕沒有足夠的國力同時與中美兩個大國對抗,都不明白蘇聯大國地位的真正基石不是核武器,而是中蘇同盟。中蘇同盟對蘇聯的命運是決定性的,蘇聯必須通過對中國的充分尊重以及完全平等的對待來維護中蘇同盟。
蘇聯領導人輕視當時綜合國力還不夠強大的中國,不愿意放下身段緩和中蘇關系,結果就是蘇聯的土崩瓦解。今日中國蒸蒸日上,蘇聯安在哉?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戈爾巴喬夫,都是悲劇人物,都對蘇聯人民犯了罪。
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今天中朝關系與當年的中蘇關系相似,只不過角色剛好互換。
中國必須意識到,由于地緣政治的關系(不是意識形態的關系),朝鮮的安全是中國安全的一部分,朝鮮的安全就是中國的安全,中國必須通過保衛朝鮮來保衛自己(如果把中國比做一套房子,則朝鮮就是房子的玄關)。新中國立國之初,毛澤東主席力排眾議,決定派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擊敗美國后又和朝鮮簽訂《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條約》,實際上把朝鮮安全納入中國保障的范圍內。這個格局之偉大,足令今人羞愧無地,也是中朝關系千年歷史經驗的結晶。
朝鮮對于中國,可謂“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中朝結盟不足以讓中國崛起,但中朝分裂或敵對一定會使中國失敗。比如隋朝的滅亡,就和隋煬帝三次遠征高句麗失敗直接相關。繼起的唐朝繼承了隋朝的東征政策,但唐高宗在滅高句麗之后,不旋踵又主動退出,將朝鮮半島讓予滅高句麗時的盟國新羅,以集中全力對付西部崛起的吐蕃,由此奠定中朝之間一千多年友好的基礎。很明顯,如果唐高宗和武則天不做出這一重大決策,陷入兩線作戰,后來有沒有“盛唐”就很難說了。
今天,如果中國放棄了對朝鮮安全的責任,則結局無非是兩個:其一,朝鮮納入美國的勢力范圍,成為侵略中國的跳板,如甲午戰后那樣;其二,即便美國對朝鮮不感興趣,但已經完成核武化的朝鮮定成中國的肘腋之患,如阿富汗之于前蘇聯那樣,消耗中國大量國力,使崛起成為一種不可能實現的夢想。而無論最終出現的是哪一種結局,都是中國外交的失敗。
目前,在一片喊打喊殺聲中,中國外交當局必須冷靜地問自己兩個問題:第一,有沒有可能使用武力迫使朝鮮屈服(冒核戰爭的風險)?第二,能不能坐視美國在朝鮮引爆一場核戰爭(即便在“最理想的情況下”,核爆局限在朝鮮半島,但整個東北和京津冀都會受到污染)?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中國就必須著手改善中朝關系。
如果說中蘇同盟是蘇聯大國地位的基石,則中朝同盟就是東北亞和平的基石。解決朝鮮半島問題,最終要回到這塊基石上來。
問:你對現在中國政府提出的“雙暫停”,即朝鮮停止核試驗,美韓停止針對朝鮮的軍演怎么看?
答:我認為這是中國政府近年來在半島核問題上的最大進步,表明對半島問題的解決已經超越了一廂情愿的階段,開始向公平和平衡邁進。
這個建議缺點是提出的時間有些為時過晚,如果五年前就提出這一建議,朝鮮半島的局勢會比現在要好得多,當然現在提也比不提要好。
另一個缺點是,這個建議是兩點論,不是重點論。在朝鮮與美韓這一對矛盾中,美韓是矛盾的主要方面,美國在韓國駐軍、長期部署核武器,才是朝鮮核危機的主要起因。所以為了使這一建議落到實處,中國一方面要提出雙暫停,另一方面應該要求美韓邁出第一步,并像對待朝鮮核試驗那樣保留對美韓繼續演習進行制裁的手段,如此才能使朝鮮相信中國的公平與誠意,“雙暫停”才可能真的實現。
問:最近,“俠客島”在一篇題為《朝中社,你批評中國的言論很無理》文章中說:“如果不是金日成要統一半島,半島怎么會爆發戰爭?中國卷入其中,付出了幾十萬人的生命,引發了中美長達20年的對抗,甚至使兩岸問題擱置至今,中國承擔了朝鮮當年‘任性’與妄動的大部分成本。”;有右派歡呼說:“人民日報終于把朝鮮戰爭的真相以及我國‘抗美援朝’的真相說出來了。對于朝鮮戰爭的真相以及我國‘抗美援朝’的真相,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但是,從人民日報官媒口中說出,還是把我感動得熱淚盈眶。”;你怎么看?
答:首先,我認為“俠客島”不能代表《人民日報》。右派的言論展現了他們一貫混淆視聽的作風,令人不齒。當然,《人民日報》官方也應該出來澄清這一點,保持沉默就相當于默認。
其次,我認為“俠客島”的這一觀點是錯誤的,也毫無新意,不過是拾右派牙慧罷了。
第一,1950年的時候,金日成發起統一戰爭的正當性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推翻蔣家王朝的解放戰爭正當性是完全一樣的,中國自己贏得了革命的勝利,怎么能夠不許別人革命?這不成了“假洋鬼子”了嗎?
美軍當年狂轟濫炸鴨綠江大橋。
第二,“中國卷入其中,付出了幾十萬人的生命,引發了中美長達20年的對抗”的根本原因,是美國對朝鮮內戰的武裝干涉——事實上是對朝鮮的侵略。美國為什么要橫越太平洋干涉朝鮮內戰?難道金日成威脅了美國的安全?試問如果沒有美國的武裝干涉,并且兵鋒直指鴨綠江(當時中國已經做了最大讓步,準備接受美軍進駐三八線以南),威脅到中國的安全,怎么會有“中國卷入其中”呢?“俠客島”不指責侵略者,反而指責被侵略的朝鮮,這公平嗎?
第三,“兩岸問題擱置至今”的責任也完全在于美國,難道1950年進駐臺灣海峽的不是美國第七艦隊嗎?今天向臺灣出售武器的不是美國嗎?朝鮮爆發內戰怎么能夠成為美軍占領臺灣的理由?如果今天中國以俄羅斯收回克里米亞為理由占領夏威夷,美國人民能服氣嗎?
“俠客島”這個公眾號發表過很多很好的文章,我對它一向是尊重的,但這篇文章為侵略者文過飾非,否定了中國人民抗美援朝戰爭的偉大正義性,且給人留下強詞奪理、欺軟怕硬的印象,我感到非常遺憾。我寧愿相信這是某位小編的個人行為。
(作者系昆侖策研究院高級研究員;來源:昆侖策網,作者授權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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