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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廣西師范學院政法學院：當今中國社會分層

點擊：  作者：李毅    來源：昆侖策網  發布時間:2017-04-23 19:04:38

 

（2017年4月21日）

 

尊敬的羅教授、親愛的同學們：

 

      大家好！

 

      首先，有機會與各位社會學與非社會學的朋友，交流一下有關研究成果，十分高興。一個月前，3月4日，我在北大清華公開課，就此做過演講，4月12日，我在貴州大學社會學系，就此做過演講。其次，目前，中國經濟已經破七，中國經濟有沒有可能重回10%以上的增長率？我認為是完全可以的。從社會學角度，從分層社會學角度，中國經濟增長率完全可以回到10%以上。第三，《人民的名義》，對改革開放的輝煌成就做了全面正確的表述，把一些常識公開化了。我們從頭說。

 

 

 

      今天講座的內容，主要圍繞這張圖。今天講完的時候，希望大家大體理解這張圖。

 

  

      我們社會學，是對人類社會做整體研究的科學，有幾十個分支科學。但其中有兩個分支社會學，是社會學研究整體社會的兩個主要抓手，一個是分層社會學，一個是組織社會學。分層社會學，就是通常說的階級階層分析。《毛澤東選集》雄文四卷，第一卷，第一篇文章，就是“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 國內外社會學系，大都開設“分層社會學”這門課程。當今中國社會學，可不可以進行進行階級分析？

 

      習近平同志，2014年2月27日，指出：“看待政治制度模式，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政治立場。馬克思主義政治立場，首先是階級立場，進行階級分析。”習近平同志，十八大以來，關于中國工人階級，每年五一節前后，都有重要講話。2013年，習近平說：“工人階級是我國的領導階級，是我國先進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代表，是我們黨最堅實最可靠的階級基礎，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主力軍。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必須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鞏固工人階級的領導階級地位，充分發揮工人階級的主力軍作用。”

 

      2015年，習近平同志說：“新中國成立后，我國工人階級成為國家的領導階級，我國工人階級和廣大勞動群眾成為國家的主人。我國工人階級是我們黨最堅實最可靠的階級基礎。那種無視我國工人階級成長進步的觀點，那種無視我國工人階級主力軍作用的觀點，那種以為科技進步條件下工人階級越來越無足輕重的觀點，都是錯誤的、有害的。不論時代怎樣變遷，不論社會怎樣變化，我們黨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的根本方針都不能忘記、不能淡化，我國工人階級地位和作用都不容動搖、不容忽視。”

 

      請注意習近平同志使用的幾個基本概念：階級，階級立場，階級分析，領導階級，國家主人，主力軍，黨的階級基礎，全心全意依靠，階級成長進步，先進生產力和先進生產關系的代表。這些基本概念，都屬于分層社會學的基本概念，當今全世界的分層社會學家，多數都在使用這些基本概念。

 

      講當今中國社會分層，用通俗的話說，就是講，當今中國社會各階級階層的分析。今天講的內容，此前，先后在華盛頓大學（西雅圖），中山大學社會學系，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山東大學社會學系，青海省委黨校，美國中國協會（China Society,DC），廣東醫科大學等地講過。這些講稿和視頻，早就在互聯網廣泛流傳。可搜索：李毅 當今中國社會各階級階層的分析。

 

      今天講的內容，基于多年研究的結果。拙著英文著作，The Structure and Evolution of Chinese Social Stratification，美國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 ，2005年出版。十年磨一劍。在www.amazon.com/鍵入Chinese Social Stratification，可以看到，在這個十分重要、強手如林的研究領域，這本英文著作，在英文世界排名世界第一，十二年了。這本英文著作，為祖國、為人民、為中國社會學，爭了光，爭了氣。

 

      2008年，大陸出版了中譯本。《中國社會分層的結構與演變》，安徽大學出版社。

 

      2015年，北京出版了新的研究，有關數據用到2011年。《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演變》，九州出版社。

 

      今天，可以看到2015年的數據，主要基于《中國統計年鑒2016》。再過兩年，建國70周年統計匯編將要出版，將會展現新中國更全面的歷史統計宏觀畫面的壯闊景象。剛才看的圖1，是中國社會分層1952到2015。為了便于理解， 現在把這張大圖，按照四個歷史時期，分解為四張圖。

 

 

          圖2，中國社會分層1952到1959

 

      新中國1949年建立。經過土改，地主階級消亡了。經過資本主義工商業改造，民族資產階級消亡了。到1959年，中國社會分層的結構是，一個工人階級，一個農民階級，一個干部知識分子階層。2.08億農民，4228萬工人，1047萬干部。干部分為三部分：1）黨政機關干部，現在叫做公務員，2）所有國有企業干部，3）所有國有事業單位干部。事業單位干部，包括所有大中小學教師，所有醫生，等等。

 

      建國頭十年，是新中國歷史最輝煌的十年。抗美援朝一戰，把美軍從鴨綠江趕回到38線，一洗中國百年國恥。第一個五年計劃，提前一年半，1956年完成，建成了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中國能夠自己制造飛機、大炮、坦克，并立即開始研制導彈、原子彈。中國空軍能夠戰略升空3000架飛機，成為僅次于美蘇的世界第三大空軍。建立了全國統一高考制度。因為糧食短缺，實行糧食統購統銷，建立了限制人口自由流動的戶口制度，此前兩千年，中國社會基本上是自由流動的。

 

 

      圖3，中國社會分層1959到1979

 

      中國社會分層，繼續維持兩個階級、一個階層的結構。農民從2.08億，增加到2.86億。工人，從4228萬，增加到8153萬。干部，從1047萬，增加到1814萬。

 

      1966年到1977年之間，有約8000萬知識青年到農村。近6000萬是農村的回鄉知青，2000多萬是城里的下鄉知青。1966年取消高考，1977年恢復高考。這期間，有42萬工農兵大學生。一些干部，下放到工廠農村，參加勞動。這些事件，對這一時期的，兩個階級、一個階層的中國社會分層結構，回過頭來看，并沒有發生顯著的影響。這二十年間，中國人口，從六億五，增長到九億八。在圖3中，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幾千萬人的事情，放進十億人的歷史洪流中，就看不見了。

 

      這二十年，新中國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也有失誤、挫折，包括重大的失誤。兩彈一星的成功，三線建設的實施，使中國在物質國力方面躋身于世界大國的地位，為美蘇中大三角奠定了物質基礎。七十年代開始實施的農村合作醫療制度，基于數以百萬記的赤腳醫生，使得中國人均壽命從1949年的35歲提高到1976年的68歲，這是人類醫療衛生歷史的奇跡。這二十年間，中國普及了小學教育，大力發展了初中教育和高中教育。完成了許多基礎設施建設，修了很多水庫、公路、鐵路。

 

      這二十年間，也有重大失誤。大躍進，使中國總產值在1960年下降，1964年才恢復到1960年的總產值。文化大革命，是中國經濟，從1966年到1969年，停滯了三年。國際形勢也一直很緊張。從新中國成立，朝鮮戰爭，越南戰爭，美國對華冷戰，蘇聯百萬大兵壓境，印度敵視中國，蔣介石努力反攻大陸，都使得新中國不得不用很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準備戰爭，包括三線建設。內外兩方面的因素，使得中國社會分層結構，在這二十年間，沒有發生明顯的進步。

 

      大躍進的失敗，還帶來中國人口減緩增長，從圖3也可以看出來。如果把這條曲線拉直，中間少增長了3000萬。少增長了三千萬，不是餓死了3000萬。有的是餓死了，有的是沒有出生。

 

 

          圖4，中國社會分層1979到1993

 

      干部從1814萬增加到3699萬。農民從2.86億增長到3.4億。農民工，從1959年到1979年，一致都有2000多萬。但中國統計年鑒，從1978年起，才開始統計農民工。

 

      這個時期，中國社會分層結構，出現了明顯的大的變化。工人從8153千萬增加到2億9千多萬，其中，農民工1.45億，國企工人一億，城市非國有工人4000萬。農民工人數，已經超過了中國工人階級的半數。

 

      城鄉私有企事業主階層，重新出現了，雖然到1993年只有51萬戶。

 

      兩千多萬下鄉知識青年，回到城里，國家無法安排工作，多數自謀職業。新畢業的城市初中畢業生、高中畢業生，國家無法安排工作，多數自謀職業。形成城市非國有工人，這個階層。

 

      1990年比1989年多出來的人，不是什么變化，而是1990年人口普查，發現了幾千萬瞞報的農村人口。

 

      這十四年間，中國工人階級總人數，從一億左右，發展到三億左右，這是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發展演變的輝煌成就。1993年以后，中國正式決議，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圖5，中國社會分層1993到2015

 

      這22年，中國實施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加速工業化、城市化、現代化，取得了輝煌的成就，社會分層結構的發展演變也展現了這個輝煌的成就。

 

      農民，從3.4億，下降到9200萬。也就是說，當今中國，實際上只有9200萬農業勞動者，在農村從事農林牧魚業。

 

      中國工人階級，從2.9億，增加到4.9億，大約增加了兩億。其中，農民工，2.8億。城市非國有工人，1.8億。國企工人，2684萬。

 

      1996年開始國企改革，抓大放小，關停并轉，短短幾年時間，國企工人從大約8000萬，下降到大約2000萬。這22年間，城市非國有工人，從4000萬，增加到1億8000萬。

 

      2015年，中國有大約1億7000萬干部和準干部。包括，4000萬的干部，1億4000萬準干部。4000萬干部包括，大約700萬公務員，2300萬國有事業單位干部，1000萬國有企業干部。

 

      從1993年起，大學畢業生不包分配了。以前，大學生從大學一年級，一上大學起，就注定一生都是國家干部。一方面，從1997年起，黨和國家把全國干部總數定為4000萬，退休一個，招收一個，不再增加干部編制總述。另一方面，高校擴招，擴大幾十倍。我是78級學生，1977，1978，1979，大學每年招生大約20萬人，現在每年招收700萬大學生。國家把這些不當國家干部的大專以上畢業生，放入人才市場，自謀職業，以區別于沒有文憑的勞務市場。這些人可以稱為準干部。目前，剛畢業的大學生，收入可能并不比一個在工廠一線工作的農民工的工資高多少。中國是否有過度教育的問題，值得研究。

 

      到2015年，中國私有企事業的戶數，是1900多萬。對私有企事業主階層，現在有時也叫做新社會階層。不同部門公布的全國社會階層的數字，差別很大，從5000萬到1億5000萬。出于學術上的謹慎，這里采用5000萬這個數字。中國首富是誰，十大富人是誰，中國富人的方方面面，都為媒體和年輕人津津樂道，你們比我知道的還多。

 

      與輝煌成就并存的，也有嚴重的問題。比如，貧富懸殊問題。李培林同志，最近，在 “中國社會學的歷史擔當”一文中指出：“當今中國收入差距在世界上是高的，這不符合中國的社會主義國家本質，不符合中國改革的初衷和目標，不符合人民的普遍希望。這是社會公正問題。”

 

      再比如，部分黨政軍領導干部，出現了貪污腐敗的問題。有些地區、部門、單位，腐敗問題十分嚴重。正如黨和國家領導人多次所指出的，腐敗問題不解決，必然亡黨亡國。

 

      再比如，教育改革，曾經走過彎路，中小學亂收費。再比如，醫療改革，曾經走過彎路，醫院亂收費。再比如，戶口改革遲緩。所有這些，又加劇了貧富懸殊，加劇了腐敗。

 

      再比如，幾年前，孫立平教授提出的中國社會分層固化的問題。較之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四十年前，現在個人向上社會流動要困難得多。社會上層，高大上，白富美，都努力用各種方法，把自己的金錢、權力、地位傳給下一點。創二代已經普遍接班。

 

 

          圖6，中國工人階級1952到2015

 

      中國工人階級的成長壯大，是當今中國社會分層發展演變的主旋律。

 

      關于當今中國工人階級，前面已經引用了習近平同志的經典論述。

 

      如前所述，當今中國工人階級4.9億人，由三個階層組成，2.8億農民工，1.8億城市非國有工人，2684萬國企工人。這三個階層，主要因為現行戶口制度改革滯后，目前還處于隔離的狀態，在收入、權利、聲望、地位等各方面，都存在很大的差異。只有在現行戶口制度改革之后，城鄉隔離消除之后，這三個階層，才能融合成一個完成的中國工人階級。

 

      因為現行戶口制度改革滯后，使得近三億農民工無法正常融入城市社會。這本身也嚴重影響了這個階層提高思想覺悟與技術技能。中國經濟要從中國制造變為中國創造，需要一支有覺悟有技能的高級技術工人大軍。不加速改革現行戶口制度，不建立農民工極其家屬轉城市戶口的正常渠道，就無法提高這三億中國工人的思想覺悟和技術技能，就無法建立統一的中國工人階級，五億中國工人階級作為一個整體，就不能從一個自在的階級變為一個自為的階級。

 

      中國工人階級作為社會的領導階級，權益要保護。還有農民工工資拖欠的情況。各級工會組組織，可以吸收更多的一線工人參與工作。各級人大政協，可以吸收更多的一線工人勞模代表委員。

 

      目前近五億工人，只有兩千多萬國企工人。工人階級是中國共產黨最堅實最可靠的階級基礎。那么，在當前形勢下，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中國共產黨如何團結、依靠、聯系、領導、引導、教育中國工人階級呢？這個問題，我想了多年。大學生村官制度，已經實施多年。可否考慮，選派黨員大學畢業生，進入大中小型企業，特別是非國有企業，做基層黨團工會支部的負責人。這是一個抓手。一個強有力的抓手。可以解決中國共產黨團結、依靠、聯系、領導、引導、教育中國工人階級的日常方式問題。大有可為。

 

 

      圖7，中國農民階級1952到2015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農民階級人數的穩步減少，是中國工人階級迅速成長壯大的另一種表述方式。這是中國社會城市化、工業化、現代化的輝煌成就。是人類歷史的輝煌成就。

 

 

 

 

      當今中國只有9200萬農業勞動者，卻有近九億中國人是農村戶口，這是目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最突出的矛盾，最突出的不和諧，從某種意義上講，是當今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癌癥。

 

      李克強總理2015年撰文指出，特別強調，當今中國，城市戶口只有36.5%，農村戶口還有63.5%。中國還有近九億人是農村戶口。

 

      除了帶來巨量的社會經濟矛盾，造就巨量的社會不和諧，我長期以來強調指出，戶口問題不解決，中國城市化滯后中國工業化二十到三十個百分點，也是中國經濟放緩的主要原因。只要開放戶口，允許北上廣深之間人口自由流動，允許農民工及其家屬在目前就業城市戶口，中國經濟發展還可以保持二十年8%以上的增長率。

 

      農轉非的問題基本解決了，村轉居的問題，卻遲遲無法解決。今后十年到二十年，八億農村戶口的中國人，要變為城市戶口的中國人，這就是當今中國社會歷史發展的潮流。歷史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不管你允許不允許，這八億人都要變為城里人。你給戶口，早給戶口，這個過程就和諧一些，你不給戶口，或遲給戶口，這個過程就會有更多的社會矛盾、社會沖突，甚至社會暴力。

 

      今年過年后，在廣東、內蒙、浙江、云南、貴州，我又去看了一些村莊。景象和形勢非常清晰。再有十年到十五年，中國一半以上，或者三分之二以上的村莊，要開始漸漸無人居住，只有很少的人居住。現在，多數村莊的多數房子，每年只有兩到三周有人居住。十到十五年之后，很多家庭，連這兩三周都不會回去了。我創造了兩個詞，一個叫進鎮平村，一個叫平村還耕。那時候，最多還有5000萬農業勞動者，他們主要住在縣城和10000個建制鎮里面。二十年后，今天的60萬個村莊，多數都會不存在了。

 

      中國私有企事業主階層

 

      如前所述，到2015年，中國私有企事業的戶數，是1900多萬。但一戶企業，經常不止一個所有這。對私有企事業主階層，現在有時也叫做新社會階層，不同部門公布的數字，差別很大，從5000萬到1億5000萬不等。出于學術上的謹慎，這里采用5000萬這個數字。

 

      目前，中國總產值世界第二。中國產值中，國有企業只有10%到15%，其余產值是私有企事業主管理的。可見，中國私有企事業主階層，對中國改革開放，對中國總產值超日趕美，做出了巨大的歷史性貢獻。

 

      中國執政黨和政府，給私有企事業主階層，相應的較高的社會政治地位。3月4日的新聞中，就有：

      中國最富有200立法者身家超5000億美元

      北京超過紐約成億萬富豪之都

      中國巨富人數首超美國 

 

      在2005年英文本第191-192頁，在2015李毅選集第二卷《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演變》第183-184頁，有一段話，廣為流傳：

 

  “我認為，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中國私有企事業主只會繼續成為上層階級的一部分，而不會成為國家領導集團的一部分，特別是在中央和省部一級。 中國私有企事業主還將不得不依附于國家。這不僅是由中國的政治經濟所決定的，更是由中國在世界體系中的地位所決定的。簡單說來，未來幾十年美國的對華政策對中國私有企事業主在中國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的影響遠大于其他任何因素。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的非公經濟將繼續主要集中在低技術和勞動密集型產業。這是由今日世界體系的本質和美國的技術霸權所決定的。現在中國的非公有經濟主要生產那些美國企業幾十年以前就停止生產的低技術含量和勞動密集型產品。中國國有經濟則從事著高科技和資本密集型產品的生產，這些產品是中國作為一個現代民族國家所不可或缺的、而美國決不會賣給中國的東西，特別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如戰斗機、航空母艦、核潛艇、先進的雷達、先進的通訊設備，以及更為重要的用來生產這些產品的機器制造業和高級材料制造業。只有公有部門有能力研究、開發、制造這些產品。這就是為什么公有部門現在還雇用著大部分教育精英，盡管非公經濟產出中國GDP的3/4到4/5。只要美國不向中國出售、并禁止其他國家向中國出售這些高技術產品，中國就必須維持一個強有力的公有經濟。 中國私有企事業主在這些領域里基本上無能為力。

  不是因為中國私有企事業主無能，而是因為今日世界體系的本質不允許他們領導中國趕超世界先進國家。非公經濟可以在中國趕超世界先進國家的過程中輔助公有經濟，但僅僅是輔助，而不是領導。只有美國放棄對中國的技術封鎖，中國的非公經濟才有可能升級到高科技含量和更加資本密集的領域，但目前看不到一絲一毫美國放棄技術封鎖中國的可能性。中國資產階級因此不得不依附于國家，而不能領導國家。中國的領導集團是各級領導干部。”

 

  哪個階級制造兩彈一星，制造第六代戰機，制造航空母艦，制造一箭二十星，制造激光武器，制造電磁武器，哪個階級就是中國的領導階級。目前，中國共產黨領導兩千多萬國企工人制造這些東西。

 

      圖9，中國的干部與準干部1952到2015

 

      關于中國干部隊伍的過去、現在，未來，拙著有非常詳盡的討論，今天時間有限，就不講了。

 

      新中國建立以來，中國各級領導干部，帶領中國人民，頑強奮進，取得了輝煌的歷史功績。哪些偉大的領導人，優秀的領導人，至今為人民所懷念，必將永垂青史。

 

      目前出現的腐敗問題，還需要從制度上從根本上解決，不如官員財產公示制度。請查看拙文《李毅：官員財產公示與黨員遺產繼承》。

 

      《人民的名義》，新來的省委書記，在第一次省委常委會上，及會前會后，對改革開放以來四十年，做了一個恰如其分的總結。第一，改革開放成就輝煌，現在一些省會城市和北上廣深看起來差不多，人民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提高。第二，但是，很多人民群眾對黨和政府有很大的不滿，原因是黨政軍上中下有些干部腐敗，原因是社會公平、社會公正出了很多很大的問題。第三，現在要全力反腐，不然要亡黨亡國。要使用有作為、不腐敗的干部。不能用腐敗的干部，也不能用不干事的干部。第四，收拾世道人心，還有可能。以上四點，也是李毅今年來在多次演講中的一貫看法。

 

      以上，就是當今中國社會分層的簡要介紹，當今中國社會各階級階層的簡要分析。

 

      關于兩個里程碑

 

  就人類社會分層發展演變的規律而言，在一個具體社會內部，社會分層結構，有兩個轉折點，或者兩個里程碑。第一個轉折點或里程碑，是在前工業社會轉變成工業社會的過程中，一個社會的非農勞動力超過了50%，農業勞動力降到50%以下，這標志著這個社會開始進入工業社會。英國在1870年前后，美國在1900年前后，中國在2000年前后，跨過了這個轉折點和里程碑。許多第三世界國家和地區，長期無法逾越這個轉折點，前景暗淡。第二個里程碑或者轉折點，是在從工業社會向后工業社會的轉變過程中，白領服務業專業人士的人數，超過了藍領工人階級的人數，正式形成了中產階級，這標志著這個社會開始進入后工業社會。在此之前，白領服務業專業人士不屬于中產階級，而屬于上層階級。美國社會在1965年前后率先跨過了這個轉折點和里程碑。見丹尼爾·貝爾：《后工業社會的來臨》，三聯書店，1984年出版。美、日、歐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先后跨過了這個轉折點和里程碑。當今美、日、歐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全體勞動者中，農業勞動者在10%以下，美國只有2%。藍領工人階級在30%以下，英美只有大約20%。70%以上是白領服務業專業人士中產階級。一些已經越過第一個轉折點的第三世界國家和地區，由于錯誤的戰略、政策、制度，長期無法越過第二個轉折點，長期停滯不前。中國的一切路線、方針、政策、制度、法律、法規，都要為中國盡早跨過第二個轉折點服務。主要有兩大任務，一是盡快完成經濟轉型、自主創新，二是盡快改革現行戶口制度、消滅城鄉隔離、地區隔離。

 

      具體說來，今天中國干部、準干部1億7，工人4億9， 農民9千萬。如果，今后，大專以上，每年增長1000萬，工人農民，每年減少1000萬，那么，22年后，中國就能跨過第二個轉折點，第二個里程碑，專業人士、服務性白領人士，在數量上超過了工人、藍領人士。哪個時候，中國就有中產階級了，中國就進入后工業社會了。進入后工業社會，就是你們這一代人的奮斗任務、奮斗目標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么多大學生，要找到工作。

 

      李培林提出的五個問題

 

      李培林指出：中國人均收入,2015年達到8000美元。人均收入12736美元，為高收入國家。中國每年增長6.5%,2022到2024年，也就是五年或七年后，中國就會自動順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進入高收入國家。但高收入國家，還不是發達國家，中國還有很多不足之處，還要艱苦努力。

 

      李培林指出，在7%以下的經濟增長率比多數人預想的來的快。

 

      李毅認為：中國經濟本來還可以在10%左右再增長20年，就是因為當今戶口制度這個癌癥沒有割掉，增長率才掉下來。只要全國統一高考，放開戶口，開放買房、買車限制，每年實現4000萬人農村家庭轉為城鎮戶口，中國經濟10%-12%再增長20年沒有問題。

 

      李培林認為：現階段社會轉型，第一，城鄉社會流動仍在快速進行。第二，職業之間社會社會流動快速進行。第三，以創新為驅動的階層之間的社會流動正在興起。

 

      李毅認為：戶口制度改革嚴重滯后，農村戶口城鎮化速度遲緩或者停滯，社會轉型遲緩，是中國社會經濟發展放緩的主要原因。

 

      李培林指出：當今中國收入差距在世界上是高的，這不符合中國的社會主義國家本質，不符合中國改革的初衷和目標，不符合人民的普遍希望。這是社會公正與否的問題。

      李毅對此完全同意。

 

      李培林指出：解決社會公正問題的一個重要方面，是解決農民問題，減少和消除農民貧困，怎么辦？需要研究。

 

      李毅認為，解決中國的社會公正問題，解決中國農民問題、農民貧困問題，主要途徑，首要途徑，就是盡快改革現行戶口制度，加速農民工及其家屬離土離鄉轉為城鎮戶口，每年4000萬，20年解決中國農民問題。

 

      每年解決4000萬農村戶口城鎮化，中國經濟每年增長10%保持20年

 

      當今中國2015年只有9200萬農業勞動力，十年之內，可能降到5000萬。目前有近9億中國人是農村戶口，其中有八億人，因為現行戶口制度，既不能在老家村莊生活工作，又不能在工作所在城市融入當地社會，由此帶來諸多和巨大的社會不和諧、社會管理困難、社會悲劇、社會動亂隱患，將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間到達一個爆炸點。因為，二十年年后，這八億農民工及其家屬，很少有人回農村了，很多人可能過年也不回去。大家都已經在城市工作生活多年了。

 

      八億人，每年解決4000萬，也要20年才能解決。實在不能再拖了。這八億人，是一定要進城的，是一定要當城里人的。因為只有城里才有就業機會，農村沒有就業機會。實際上，這八億人中的一多半，早就在城市里面工作生活多年了，只是因為沒有城鎮戶口，既徹底離土離鄉，又無法融入目前工作生活的城市社會。這八億人，二十年之內，你讓他進城，他要進城，你不讓他進城，他也要進城。你給他戶口，早給戶口，這個過程就順利一些，社會經濟發展就快一些、穩定一些、和諧一些。你不給戶口，遲給戶口，這個過程就麻煩一些，社會經濟發展就慢一些、亂一些、甚至暴力一些。二十年之后，這八億人很少有人回老家村莊了。到那個時候，你還不給他們城市戶口，社會動亂，甚至社會暴亂，恐怕難以避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時間一到，一定要報。恢復全國統一高考，允許城市人口自由流動，每年解決4000萬人農村家庭離土離鄉轉為城鎮戶口，這符合中國社會發展大趨勢，這是戰略性的大善舉，必然帶來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良性大躍進。死不恢復全國統一高考，死不改革現行戶口制度，死不允許城市人口自由流動，死不允許每年4000萬農民工極其家屬在就業所在城市就地落戶，是戰略性的大惡行，必然給中國社會經濟發展帶來巨大災難，就在十到十五年之間。

 

      實際上，這八億人中的多數勞動力，早就在城市了工作多年了。很多人的孩子也在城里上學了，雖然遭受各種歧視性政策。現在只需要給這些早就長期工作生活在城市的農民工家庭一個城市戶口。離土不離鄉，小城鎮，解決不了這八億人中多數人的就業問題。道理很簡單，全中國60萬個村、4萬個鄉鎮，沒有多少就業機會。同樣原因，全中國2000多個縣城和縣級市，也解決不了這八億人中多數人的問題，因為就業崗位有限。解決這八億人中大多數的就業，主要靠全中國300多個地級市，主要靠現在160多個人口100萬以上的大城市，主要靠現在6個1000萬人以上的特大城市為中心的城市帶。這就是現實。要正視這個現實，不要死不承認現實，顧左右而言它。

 

      當前中國經濟增長速度上不去，主要原因是戶口制度改革滯后。當前經濟發展速度上不去，破七，有效需求不足是首要原因。供給結構不合理，是經濟發展速度放緩的重要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供給側改革很重要，因為有些中國人富裕了，需求向高端發展，向多樣化發展，向奢侈品發展，而中國原有供給能力，不夠高端，不夠多樣，不夠奢侈，所以這些有錢的中國人，只好買外國貨，供給側改革，可以拿回這一部分中國市場。但是，我始終認為，多次呼吁，中國經濟現在破七，主要原因，是國內有效需求不足。內需不足的主要原因，是現行戶口制度嚴重阻礙了中國城鎮化的進程。一個農村家庭，離土離鄉，放棄（或者賣掉、轉讓）農村老家的承包土地、房屋、宅基地，在長期打工生活的所在城市，取得城市戶口，就會產生巨大的內需。要買房或者租房，買房就要裝修，要吃飯穿衣，要投資子女教育，要買家具，要買彩電冰箱洗衣機，要買自行車摩托車或者汽車，要買手機電腦，全家要在城里日常消費，要坐汽車地鐵火車飛機，要旅游，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大量內需。每年轉移4000萬人的農民工家庭，離土離鄉，完成城鎮化，將對中國經濟產生巨大的內需，僅此一項，中國經濟每年增長10%到12%，再保持二十年，沒有任何問題。

 

      當今中國經濟，創新嚴重不足，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現行戶口制度，嚴重束縛了中華民族的創新能力。北上廣深之間，人口都不能流動，三十幾個省會城市之間，人口都不能自由流動，中華民族怎么創新？創新，雙創，大眾創新，萬眾創業，就是人力、物力、財力在國家民族最需要的地方迅速積聚，形成爆炸力、爆發點，星火燎原。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所需人才在全中國范圍內，能夠迅速流動，迅速積聚，迅速分散。在當今中國，由于戶口制度的束縛，這完全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當今中國有1.7億大專以上畢業生，在大中小城市之間，完全不能自由流動。只要廢除分省市高考，恢復全國統一高考，放開大中小城市之間的人口流動，放開戶口對人才的束縛，就進一步解放了中華民族的創造性，中華民族的創造性就會出現一個大躍進。放開大中小城市人口之間的自由流動，僅此一項改革帶來的積極性、創造性、激烈競爭，每年至少提高經濟增長兩、三個百分點。

 

      以上兩項加起來，中國經濟可以每年增長10%到15%，再增長二十年。

 

      建設有工匠精神的中國勞動大軍，也有賴于給予農民工及其家庭城鎮戶口。過年就回家，過完年再進城重新找工作，這種精神狀態，這種行為模式，怎么能產生有工匠精神的勞動大軍？在日本，整個產業工人隊伍的高級技工占比40%，德國則達到50%。而我國，這一比例僅為5%左右，全國高級技工缺口近1000萬人。當今中國工人階級2015年4.9億人，由三個階層組成，2.8億農民工，1.8億城市非國有工人，2684萬國企工人。這三個階層，主要因為現行戶口制度改革滯后，目前還處于隔離的狀態，在收入、權利、聲望、地位等各方面，都存在很大的差異。只有在現行戶口制度改革之后，城鄉隔離消除之后，這三個階層，才能融合成一個完成的中國工人階級。因為現行戶口制度改革滯后，使得近三億農民工無法正常融入城市社會。這本身也嚴重影響了這個階層提高思想覺悟與技術技能。中國經濟要從中國制造變為中國創造，需要一支有覺悟有技能的高級技術工人大軍。不加速改革現行戶口制度，不建立農民工極其家屬轉城市戶口的正常渠道，就無法提高這三億中國工人的思想覺悟和技術技能，就無法建立統一的中國工人階級，五億中國工人階級作為一個整體，就不能從一個自在的階級變為一個自為的階級。

 

      解決社會流動固化問題，也有賴于給予農民工及其家庭城鎮戶口。孫立平提出社會流動固化的這個概念，是基于北京市高校的社會調查。北京高校新生調查顯示，北京重點高校新生，農村戶口新生的比例，在20年期間，從40%，下降到20%，穩步下降。如前所述，中國現在還有近九億中國人是農村戶口。這充分說明，教育不公平的問題，不僅沒有解決，而且還在惡化之中。這個數據，與我在大江南北、長城內外農村社會調查看到的農村教育實際情況，完全一致。根據我的農村社會調查研究，解決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其它現實可行的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每年把4000萬人的農民工家庭在他們長期工作生活的城市就地轉為城鎮戶口，用20年解決中國城鎮化問題。

 

      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所帶來的巨大收入差距問題，也有賴于給予農民工及其家庭城鎮戶口。“毛澤東時代，起碼在干部與干部之間、工人與工人之間，全國基本實現了同工同酬。但是1985年以后，由于社會隔離封堵了競爭和人口的自由流動，地區差異迅速拉大。以上海和青海為例。同樣的工作在上海的工資可能比在青海高五到十倍。上海的最低貧困線比青海的人均收入還要高。資本和經濟活動自然越來越集中到上海，遠離青海。目前，中國的決策者對于這種差異存在一個很大的誤解。上海市比青海省發達這件事本身并不是不平等，這很正常，以后也不會改變。真正的不平等，是同工不同酬，同樣的工作在上海的工資比在青海高五到十倍，原因是人們在上海和青海之間不能自由流動。這種社會隔離制度才是造成中國東部、中部、西部之間巨大地區差異的根源。如果消滅社會隔離，東、中、西部之間巨大的收入差距（而不是發達程度的差距）將會自行消失，各地區的發展將會自動地變得更平衡更和諧。”（李毅選集第二卷《中國社會分層結構的演變》，http://www.langlang.cc/16637214.htm，第139-140頁。）“發達程度和收入差距并無直接關系。比如，紐約市比阿拉巴馬州要發達許多，但做同樣的工作，在紐約市和阿拉巴馬州之間并無巨大的收入差距，基本上同工同酬，因為人口是自由流動的。因而，美國任何地方的發展，自然也帶動整個美國的發展。中國同理，如果上海和青海的人口、商品、資金是自由流動的，上海和青海之間就會基本上同工同酬，上海的發展就會自然而然地帶動青海的發展。這正是全國勞務市場、全國商品市場、全國資金市場相結合的魔力所在。所謂建立現代民族國家，建立現代市場經濟，就是要建立這種三大市場相結合的魔力。”（李毅《中國社會分層的結構與演變》，http://www.langlang.cc/2048111.htm，第170頁。）

 

      目前號召實施的鼓勵農民工進城買房的政策，是一項英明的政策，但應該與戶口制度改革結合起來。農民工及其家庭，處理掉老家村里的承包地、宅基地、房屋之后，在哪個城市買房，就應該給全家哪個城市的戶口。一次付清房款，立即給全家戶口。分期付款的，付完全部房款后，立即給全家戶口。

 

      實現每年轉移4000萬人農民工家庭離土離鄉轉為城鎮戶口，要花兩、三年做準備工作，其中最重要的準備工作，就是要在兩、三年時間內，堅決立即恢復全國統一高考，廢除分省市高考。全國社保五條線的統一，可以在開放戶口之后，在幾年之間，逐步完成。目前開放戶口的主要阻力，就是北上廣等省市部分市民，反對開放戶口，因為害怕外來人口的子女，損害了本地人口子女的高考特權。目前，北京、上海高中畢業生上大學的比例，是97%、98%。而云南、貴州，只有三十幾個百分點。全國多數省市，對分省市高考，早就深惡痛絕，目前已有15個省市，自行廢除了分省市高考，建立了全國統一高考。現在要做的，就是促使全國另一半省市，也自行廢除分省市高考，參加全國統一高考。共產黨有執政能力。政令能出中南海。重大改革能否成功，全在一念之間。1977年鄧小平果斷決定立即恢復高考，霸王硬上弓，一舉扭轉了中國社會的風氣和發展方向，一舉贏得了黨心、軍心、民心，歷歷在目，就像在昨天一樣。只要在兩、三年的時間內，立即恢復全國統一高考，立即廢除分省市高考，就消除了每年轉移4000萬人農民工家庭城鎮化的主要障礙，中國歷史，中國社會經濟發展，就掀開了新的一頁，就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

 

      總之，恢復全國統一高考、廢除分省市高考，加速戶口制度改革，允許城市人口之間自由流動，每年解決4000萬人農民工家庭離土離鄉在工作所在城市就地轉為城市戶口，由此會帶來中國國內總需求的巨大增長，中國經濟可以至少二十年保持增長10%到15%，中華民族的創新能力將由于城市之間人口自由流動而出現一個創新大躍進，大眾創業，萬眾創新，區域發展的不平衡所帶來的收入不平等將迅速縮小，五億中國工人階級將逐漸一體化，形成一個有覺悟有工匠精神的勞動大軍，社會流動固化的情況將得到明顯緩解。中國將進入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