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城堡大捷后,毛澤東等確立了紅軍主力“就地堅持”的方針,并擬再戰胡宗南,鞏固勝利。
同時,毛澤東也作出這樣的預計:“一、二月后,綏遠、西北、全國有起較大變化可能”。
兩星期后,他的這個預計提前來到了——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
事變次日,河東、河西各路紅軍首長和毛澤東,馬上就站在各自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視野,作出了反應。
先說與胡宗南直接對壘的河東紅軍主力前敵總指揮彭德懷、政治委員任弼時的反應。
這段日子里,這兩位一直就眼巴巴地盯著胡宗南這個老冤家,心里也還琢磨著寧夏那片能有飯吃也能接通國際地面兒。西安事變一爆發,他倆的本能的反應就是:機會來了!
當日,彭、任急電軍委主席團,提出:“(甲)壓迫胡宗南西退,在運動中求得消滅其一部恢復原有蘇區,鞏固和發展毛、曾兩軍統戰工作,給張、楊兩氏以援助下,推動全國抗日怒潮。(乙)如胡部退寧夏與關、湯聯絡,與我們將來不利,我應早為準備,破壞其可能企圖。”
這就是彭、任眼中的“機會”:乘蔣介石之危,找胡宗南下手。
當天,彭、任還以“我野戰軍為防胡敵退入寧夏計”,作出部署:左、聶指揮紅一方面軍第一、第十五軍團及第二十八軍,于十四晨以追擊恣態逼近大水坑,乘胡敵退守時,在運動中截擊猛追,求得消滅敵一二個師。
河西的徐向前、陳昌浩作出的反應與他們比較相似:“增援綏遠、寧夏,以遲滯日寇行動”,“先速穩定西北抗日根據地,肅清甘、青、寧后方敵對勢力,與新疆、蒙古打通,取得國際的物資援助。爭取將馬鴻逵、馬鴻濱調開,由河東紅軍以一部主力速占寧夏,與甘北打通,并與新疆取得聯絡”。
這些設計都不新奇,基本上都源自倆月前的《寧夏戰役計劃》。
而毛澤東的想法顯然不同——他老也覺得機會來了,但這個機會卻與彭、任理解的“機會”有所不同。12月13日,軍委主席團下達的部署是:“野戰軍除二十八、二十九軍外,全部本日準備完畢,待命向環縣以南出動”。
也就是說,胡宗南甭管,寧夏也甭想。全軍南下,向張、楊部隊靠攏!
而且,當日,毛澤東與張學良相商的電報是:“如胡等在現位置不動,則壓迫之入寧夏為最好”。
次日21時,軍委主席團下達命令:“我野戰軍三個方面軍有迅速出至西峰鎮地區靠近東北軍,到后以情況或增援西安打何應欽或增援固原打胡宗南之任務。二十八、九軍及騎兵團仍在定、鹽地區箝制胡敵蔭蔽主力南下”,“明十五日開始出動,限七天到達”。
這個決策,彭德懷、任弼時這二位一時不太想得通:為嘛不借著這個機會,打擊胡宗南擴大根據地呢?再把倆月前流產了的那個寧夏戰役計劃,提上日程涅?
當日,他們再電中央,提出意見:“目前戰略方針,應迅速停止內戰,發動抗日戰爭,打通蘇聯,爭取寧夏,鞏固蘭州,一部東出綏遠,與傅聯合抗日,為著達到上述任務”,“我們應握主動,乘著目前混亂局勢,首先打擊胡宗南,消滅西北中心反動力量,是為著停止內戰的具體有效辦法,否則有使胡宗南成為毛、曾、關及一軍之中心指揮,造成南北進攻,不特隔斷中蘇和西路軍聯系,蘭州亦不鞏固”,“西安萬不得已時可以放棄,但蘭州萬不能放棄”。
毛澤東不得不于當晚回電,再陳利害:
彭、任:
野戰軍應開至西峰鎮,有如下理由:
一、南京已發動大規模內戰,全力對付張、楊,主力由潼關進。
二、張、楊內部有許多不穩成份,南京政策又拉楊打張,紅軍與之靠攏,壯其膽而振其氣。
三、靠近張、楊,可應付各種事變,遠離則不可能。
四、西峰鎮靠近王以哲,仍可打胡。
五、不管西安能守與否,南下有幾種機動。
六、暫時出寧夏不可能,且變為單獨的,張、楊同時則進入隘路。
七、在現地暫時不動,無仗可打,對張、楊危機又不解救,依上理由,所以第一步到西峰鎮。
毛澤東
當晚,彭任遵令下達部署,準備三軍南移,執行中央決定。
但也看出來,這倆耿介之士,這個時候對毛澤東的決策,并沒有完全心悅誠服。
這從他們第二天的猶豫蹉跎就可以看出來。
12月15日,在東線定、鹽前線箝制胡宗南部隊的宋時輪、宋任窮看出胡部有撤逃跡象,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混水摸魚得便宜——當日,兩宋致電彭、任:為不失時機消滅敵人,[我野戰軍]主力應移近大水坑附近……
這么好的機會?
彭德懷、任弼時沒經得住兩宋的竄搗,也來了情緒:把紅一方面軍留下,打胡宗南,打了再南下。于是作出部署:一方面軍仍歸左權、聶榮臻指揮,暫不南進,抓緊大水坑之敵,乘其撤退時堅決消滅之,并向惠安堡尾追,后再行待命南進。同日另電中革軍委,紅一方面軍追擊勝利后,由第二十八軍、騎兵第一團接替其擔任追擊。紅一、紅十五軍團集結,準備南進。紅二、紅四方面軍及前總,則于“明晨向南出動”。
瞅瞅,躍躍欲試呀,不把這筆洋財發了,咱不走!
這下可把毛澤東給整急眼兒了!當日又連發兩電,耐心說服自己這兩位愛犟脖子的老資格戰友:“胡宗南雖與毛炳文商量南移,但時間尚不能定,且大水坑、豫旺堡節節有堅工,打難必勝,故我軍仍應向西峰方面行動”,“無論軍事政治方面,目前均須擊破敵之要害。敵之要害不是寧夏或甘肅,而是河南與南京。敵已奉行大規模內戰,我們對戰爭是后發,不是先發。然在敵主力向西安進時,我軍應奉行大的戰略,迂回并擊破敵頭腦之南京政府。此方針應無疑義”。
毛澤東這才是大視野大格局:這個時候,正是土共爭當主角爭取上位的時候,胡毛曾王各路敵軍,現在正處于既被昔日友軍今日敵軍的牽制之窘境,彼此間也在相互猜疑相互牽制,已然成了一支偏師,跟他糾結意思已然不大!甚至寧夏這片昔日眼中的寶地也沒那么重要了,先盡量與張楊靠攏向隴海路附近要點靠攏那才更有爭取上位和主角的空間!這個時機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16日,毛澤東再電彭、任,把話說得更加清楚明白:請不為胡宗南所迷惑,把自己主力變為對胡宗南的箝制隊,應在戰略主要方向上有決定的自主的強力部隊。應即開始向延安出動,以十天至十二天到達,能八天到達延安最佳。
這下彭、任二人明白了,真明白了!心悅誠服地明白了!
當日,彭、任電復中央:“完全同意向延安、甘泉計劃”。隨即令紅二、四方面軍十七日開始東進,紅一方面軍十八日出動,月底到甘泉、延安——這個部署后來有些變化,紅軍主力沒有經延安而是直接取捷徑南下了。
12月25日,張學良陪同蔣介石回了南京。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在望,次日,東北軍要求紅軍主力停止南下。但毛澤東同日卻迭電彭、任,不能停,繼續南下,“用一切可能快集中于興平、扶風、鳳翔線,占領有利的戰略位置”。
生生又多跑了一天。
直到27日,毛澤東才電告彭任:“據西安電,蔣回洛階后確有好轉,軍隊已開始向潼關以東退。我軍駐地待張學良回后商量解決為好待語。似此,野戰軍可暫住在慶陽、西峰、正寧、寧縣地域休息待命”。
美中不足,沒抵達預計中的“興平、扶風、鳳翔線”。
但也很不錯了,現如今土共格局完全改變,已然不是兩個星期前還屈居一荒辟之隅的偏師或孤軍了!站在這個位置上,跟南京政府談起判來,那底氣也大不一樣——這些靠近隴海路的關鍵節點,本身就是籌碼呀!
而且,吃飯也更好解決了!——后來,因張學良被扣,戰事又有復發的可能,土共又繼續南下,又抓撓了一些更好的戰略位置。
一盤棋,活了!——彭、任二人后來復盤的時候,肯定是從心底里,給毛先生翹了個大栂哥!

責任編輯:向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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