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 邱海平
自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闡述政治經濟學、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現實意義。
2014年7月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經濟形勢專家座談會上提出:“各級黨委和政府要學好用好政治經濟學”。
2015年11月23日下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立足我國國情和我國發展實踐,揭示新特點新規律,提煉和總結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的規律性成果,把實踐經驗上升為系統化的經濟學說,不斷開拓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新境界。
2015年12月18—21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原則,堅持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堅持調動各方面積極性。
黨的最高領導人和黨中央在一年多的時間里三次闡述政治經濟學的重要性,這在我黨的歷史上是很少見的。那么,習近平總書記和黨中央為什么如此高度重視“政治經濟學”、“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呢?
本來,在一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馬克思主義是黨的理論基礎和指導思想,而政治經濟學又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因而黨的總書記高度重度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中國當下的形勢下,黨的總書記一再強調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卻出于極為迫切的現實需要?! ?/p>
從中國社會發展的現實狀況來看,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尤其是2012年以來,我國經濟增長進入“新常態”,即從高速增長進入中高速增長階段。不僅如此,當前中國經濟還面臨許多嚴峻的問題,例如房地產庫存嚴重,并由此引起了鋼鐵、煤炭、水泥、平板玻璃、汽車等許多行業的產能嚴重過剩。由于房地產業的過度發展而產生的地方政府的土地財政已經無法繼續維持,一些地方政府面臨嚴重的財政困難;收入分配和財富占有出現了兩極分化的現象,中國的基尼系數高達4.6左右,早已超過了國際公認的警戒線,并由此產生了內需的嚴重不足和社會矛盾的尖銳化;由于過去幾十年主要發展對外加工業,不僅資源的消耗和破壞嚴重,而且生態環境遭受嚴重破壞;由于過度依賴外國直接投資,中國企業的技術水平總體上仍處于國際分工體系中的價值鏈的低端,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仍然大大落后于發達國家,如此等等??傊袊洕鐣l展面臨諸多新的矛盾和問題,面臨著如何成功跨越所謂“中等收入陷阱”的巨大挑戰。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自黨的十八大會以來,我們的黨和政府已經提出了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國、全面從嚴治黨、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系統性發展戰略,但是由于現實經濟增長存在著巨大的壓力,人們普遍感覺到中國經濟的前景究竟何在仍然是一個突出的問題。圍繞這個問題,我國學術界和社會輿論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和激烈的爭論。主要存在三種不同的觀點和主張:一種是新自由主義主張,一種是民主社會主義主張,一種是回歸計劃經濟體制的主張。其中,新自由主義的觀點和主張影響最大。對于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來說,這個現象看起來是不可思議的,特別是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已經充分顯示了新自由主義危害的背景下,這個現象就更顯得不可理解了。然而,這又是存在于中國的一個客觀的事實。對此,我們有必要進行一定的分析。
我國的改革開放自1992年起進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新階段。此后改革最突出的內容是,通過抓大放小的改革,國有企業的數量和比重大大下降,非公有制經濟獲得了快速的發展;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的分稅制改革,極大地刺激了地方政府發展經濟的積極性和職能上的企業化;對外開放的進一步擴大特別是加入WTO,中國經濟的對外依存度迅速提高;通過國家行政體制改革,政府對于商品和服務價格的干預大大減少。至2000年,中國的商品和服務90%以上是完全由市場定價的,同時,通過建立資本市場、外匯市場、期貨市場、勞動力市場等,中國經濟的市場化范圍進一步擴大、程度進一步加深。正是在這種以市場經濟為導向的改革政策的推動下,1992年之后的中國經濟呈現出持續的高增長,甚至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爆發,也并沒有立即使中國經濟增長的高速度止步,而是通過積極的財政政策的刺激,繼續保持了高增長的勢頭,直到2012年。從2012年開始,中國經濟開始進入新常態。在這樣的背景下,新自由主義者一方面認為中國改革開放的成績都是由于市場化改革所取得的,另一方面認為中國存在的問題都是由于市場化改革不徹底而產生的結果。因此,中國經濟的發展前景在于,必須進一步市場化,其中最重要的是,國有企業必須進一步私有化,農村的土地集體所有制必須改變為土地私有制,必須大大減少政府對于經濟的干預,建設服務型的小政府。
新自由主義在中國的盛行,還有其更深刻的原因。這個原因在于,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經濟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方面非公有制經濟獲得了巨大的發展,從而形成了一個新生的資產者階層(暫且不使用階級這個敏感的概念);另一方面,外資控制了中國國民經濟的許多部門和行業,同時還存在大量的領導干部即官員的嚴重腐敗現象。從這三個方面的社會主體的利益訴求來說,必然是希望中國進一步發展為完全的資本主義經濟政治體制。只有這樣,他們的既得利益才能最終獲得合法性,否則,如果始終堅持現有的政治制度和經濟體制,他們的既得利益是不具有安全性的。近些年中國出現大量向外移民的現象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由此可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面臨的根本問題在于:是否能夠繼續堅持已經形成的基本經濟制度和政治制度,是否能夠避免因為走上徹底的資本主義道路而引起整個社會矛盾的進一步尖銳化和表面化。由于存在各種社會力量的不同價值取向和利益訴求,再加國際因素的巨大作用,這些問題就成為我們黨和政府面臨的一個巨大挑戰。
眾所周知,無論是經典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還是當代西方主流經濟學,都認為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是不相容的。西方主流經濟學認為,市場經濟必須以財產私有制為基礎,因而市場經濟就是資本主義經濟。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社會主義理論認為,社會主義必須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必須實行整個社會的計劃生產。
然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超越了這兩種主流理論,力圖將過去認為不可能結合的東西結合起來。這確實是新時期我們黨在理論和實踐上的一個巨大創新和偉大探索。如上所述,從實踐來看,自從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以來,經濟增長方面的突出成績和經濟社會發展存在的嚴重問題同時并存。從目前中國社會的思想認識和意識形態的實際狀況來看,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為主要特點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仍然面臨著新自由主義、民主社會主義等錯誤思潮的嚴峻挑戰和干擾。
毫無疑問,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原則和方向,就必須破除一些錯誤思潮的干擾,尤其是新自由主義和民主社會主義等錯誤思潮的干擾,就必須堅持以發展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而在當代中國,發展了的馬克思主義的最重要的內容就是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而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是在當代中國實踐中堅持和創新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成果。因此,全面深化改革必須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原則,必須始終堅持與各種教條主義作斗爭,必須把思想統一到黨的十八大以來所確定的路線、方針和政策上來。這正是習近平總書記一再強調堅持和運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特別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大意義所在。
從理論上來說,雖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已經提供了非常豐富的經驗,黨在思想認識上也提供了有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非常豐富的新概念和新理念,但是,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的那樣,我們還必須“把實踐經驗上升為系統化的經濟學說”。要完成這樣一個艱巨的理論任務,需要黨和政府與學界的共同努力。
就黨和政府方面來說,有關部門必須高度重視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對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健康發展所具有的重大現實意義,必須認真貫徹落實近平總書記關于政治經濟學的重要講話精神,采取有力措施解決目前我國許多高校經濟學教學和科研存在的嚴重西化傾向以及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被邊緣化和隊伍建設弱化的問題。
應該考慮以下幾點:
第一、必須從人類社會發展規律和世界發展規律的高度出發,從理論上進一步努力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必然性。從目前已有的理論研究來看,我們還沒有達到這樣的理論水平和高度。
第二、必須從中國的歷史與現實出發,從理論上努力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身的發展規律。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中國的發展規律”這樣一個概念,非常值得我們重視和研究。我認為,僅僅從改革開放以來的過程看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展規律是遠遠不夠的,至少應該從近代以來特別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歷史長過程出發來理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本身的發展規律。在這個方面,學術界應該有更大膽的探索,而不能局限于已有的觀點。
第三、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原則,在整體上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的同時,還必須發展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個別具體理論,在堅持批判西方主流經濟學的偽科學本質的同時,合理地借鑒和吸收一切非馬克思主義經濟學中的有一定科學成份的合理的東西。同時,只有對已有的各種理論研究成果進行批判性綜合和超越,才能創立新的理論體系。
第四、必須堅持努力創造元科學概念和范疇的發展方向,在此基礎上形成系統化的規范性理論體系。從全世界范圍來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是獨一無二的,無論是用經典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還是西方主流經濟學理論都無法得到完整的合理解釋。如果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合乎規律的,同時又是獨特的,這就必然要求我們必須在理論上創造元科學概念和范疇并且加以系統化。只有這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才能成為一種新的經濟學說或經濟學流派。
第五,必須堅持學術研究和理論創新與黨中央文件的辯證統一的原則。學術研究和理論創新既要充分尊重和吸收中央文件的基本精神和理念,但是又不能止于中央文件,而是必須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的科學精神,堅持學術研究和理論探索的相對獨立性和創造性,不斷開拓學術研究的新視野,不斷開拓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境界,不斷豐富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內容和體系,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進一步發展提供堅實的科學理論指導。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導;來源:紅色文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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