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1月17-20日在瑞士達沃斯舉行。正值全球治理體系從經濟、政治到軍事安全面臨多方面挑戰之際，在這場以“領導力：應勢而為、勇于擔當”為主題的年會上，中國將擔當什么，中國又該怎樣可持續地擔當更大國際責任，分外引人矚目。

　　首先，辦好中國自己的事情，保證中國經濟社會穩定健康發展，為世界其他國家治理樹立成功榜樣，這是中國對世界治理的最大貢獻。只有能夠自立的個人才有資格去談論幫助別人，只有能夠自立的國家才有資格討論為世界治理做貢獻。作為占世界人口近1/6的大國，中國辦好自己的事情格外重要。個人可以摩頂放踵利天下而為之，但一個國家要想可持續地貢獻世界，唯一出路就是通過利己來利人。

　　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儀，在保證人民基本生活需求并不斷改善的基礎上才談得上“治理”二字。環顧世界，從發達國家到發展中國家，中國經濟發展對人民福利和世界治理的貢獻觸目可見。“中國制造”對1990年代以來美國長期的“無通脹經濟增長”發揮了關鍵作用，這已經是經濟界眾所周知的事情。“中國制造”對發展中國家人民生活的改善更為突出。

　　20世紀末之前，中國商人沒有大規模進入塞內加爾市場，黎巴嫩商人壟斷該國批發零售市場，物資匱乏，價格高昂，牛仔褲3萬西非法郎（約合人民幣310元）一條，對大眾堪稱奢侈品，以至于當地貧窮居民普遍衣不蔽體，少年兒童普遍沒有鞋子穿。中國廉價商品大規模進入后，當地居民1萬西非法郎（約合人民幣103元）就能解決從頭到腳的衣裝，衣不蔽體、兒童赤腳現象基本消失。在移動通信發展浪潮中，塞內加爾等西非國家居民也是依靠來自中國的廉價手機實現了手機推廣。不僅如此，依托廉價中國商品，塞內加爾的批發、轉口等業務也發展起來。（《中國商人闖蕩西非的生意經》，《參考消息》，2015年3月27日。）

　　正是通過工業化和外向型經濟發展，躍居世界第一制造業大國和第一出口大國，中國才得以成為本世紀初以來全世界進口增長最快的經濟大國，進口增速幾乎等于世界進口貿易增速兩倍，通過貨物和服務進口、對外直接投資等渠道拉動了一系列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

　　據中國《海關統計》和世貿組織2009年、2010年《世界貿易報告》數據，2000-2008年間，世界進口年均增長12%，美國、歐盟27國、日本、俄羅斯、巴西、印度年均增速分別為7%、12%、6%、21%、14%、14%（2005-2009年數據），中國進口年均增速則高達22.4%。2009年，世界進口萎縮24%，中國進口只下降了11.2%。2010年，中國進口增幅更高達38.7%。時至今日，中國不僅是世界頭號出口大國，也已經與美國交替占據世界第一進口大國地位。從東南亞、巴西、安哥拉到蘇丹等新興市場經濟體到澳大利亞、加拿大等資源出口發達國家，再到韓國、日本、歐洲、美國等工業化國家，受益于中國進口需求的國家和地區越來越多。

　　放眼更廣大時空背景，正是因為新中國成立，在廣袤的中國大陸建立統一、強固的秩序，東亞才得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真正開始全面工業化建設和經濟社會起飛，最終成為經濟社會活力最強盛區域之一，多個經濟體躍居世界領先的工業化、高收入經濟體。

　　就世界經濟總體而言，“十五”和“十一五”期間，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增長的年均貢獻率約為14.2%；“十二五”期間，按2010年美元不變價計算，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增長的年均貢獻率達到了30.5%，躍居世界第一，同期美國和歐元區分別為17.8%和4.4%。分年度來看，2011-2015年，中國增長的貢獻率分別為28.6%、31.7%、32.5%、29.7%和30.0%，美國則分別為11.8%、20.4%、15.2%、19.6%和21.9%。2016年，中國經濟增長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仍然高居世界首位，按2010年美元不變價計算為33.2%，若按2015年價格計算，中國的貢獻率為41.3%，美國為16.3%，日本為1.4%。（郭同欣：《中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貢獻不斷提高》，《人民日報》，2017年1月13日。）在當前世界經濟陰晴不定、西方主要大國貨幣財稅政策變動在世界市場掀起驚濤駭浪之際，中國保證自身經濟持續穩定健康發展，就是保證世界經濟持續穩定發展。

　　中國辦好自己的事情對世界治理的貢獻，還在于為別國樹立成功榜樣。在2016年4月27日的外交政策演講中，當時正在競選的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有言：“強化和推廣西方文明和它的成就將能比軍事干涉更加有效地在世界各地激發積極的改革，而不是試圖傳播不是所有人共享或者想要的普適價值。”美國能夠意識到這一點，擁有五千年不間斷文明史的中國更是長期深知這一點。

　　其次，世界治理可以劃分為經濟治理與政治/安全治理，中國在經濟治理方面的擔當首要地體現為堅持自由貿易原則。本來，二戰以來美國一直是全球自由貿易的旗手，但近年來貿易保護主義嚴重回潮，特朗普組成好斗貿易班底可能進一步激化全球貿易摩擦的局面。環顧世界，接手自由貿易旗幟，舍中國其誰？這不僅僅是因為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經濟大國和數一數二的貿易大國，還因為從政治體制來看，在當前這個世界經濟和全球貿易不確定性高漲的時期，中國體制更有助于其發揮自由貿易倡導者的作用。

　　各國民間都存在強弱不等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中、美、歐、日、俄各國皆不例外。是否將民間的貿易保護主義壓力轉為政府的實際行動，這是政府（這里指的是包括立法、行政、司法在內的廣義政府部門）的決策。而在同等民間貿易保護主義壓力下，是否采取保護主義行動，取決于該國政治體制賦予保護主義勢力的政治游說能力、政治決策者本人對保護主義勢力的需求，以及該國“玩弄”國際規則的能力。正是在這一點上，不同國家體制和表現迥異：

　　西方代議制民主政體更容易使貿易保護主義勢力取得與其實際經濟實力份額不相稱的政治能量。美國憲法將對外貿易政策決策權授予國會，這種體制使得美國那些主張貿易保護主義或貿易問題政治化的利益集團能夠比較容易地左右國家貿易政策走向，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更刺激美國貿易保護主義道德風險惡性膨脹。須知，當年二戰結束后，正是美、英等主要西方國家國會埋葬了當時的“國際貿易組織”構想，最終不得不推出“關貿總協定”來替代。今天，由于美歐等發達國家主導了國際經貿規則的發展演變，1980年代以來尤甚，他們更有能力“玩弄”以世貿組織規則為代表的國際經貿規則，在紙面上不違反世貿組織規則的前提下行保護主義之實，以至于2009年次貸危機高潮期間，美國在經濟刺激法案中塞進“購買美國貨”（Buy American）條款，世貿組織總干事卻不得不捏著鼻子認可這項條款未違反世貿組織規則。這種能力激勵他們訴諸保護主義手段。

　　印度等視中國為經濟發展最大競爭對手的新興市場經濟體同樣引進了西式代議制民主政體，致使他們的貿易政策決策常常顯得沖動多而冷靜通盤考慮少，將意愿當作現實，對中國的“瑜亮情結”更時刻都在干擾印度等國的對華貿易政策。

　　與上述國家相反，中國的政體更有利于強有力的決策者排除干擾，克服一時短期利益誘惑而去追求長期利益目標。

　　第三，在政治/安全治理方面，中國已經做出了不少貢獻，未來將做出更大貢獻。本世紀初就已經是在非洲派駐維和部隊最多的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通過上海合作組織框架就打擊猖獗一時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恐怖主義、分裂主義“三股勢力”開展了卓有成效的國際合作，等等。展望未來，除了繼續以合適方式為打擊“伊斯蘭國”極端武裝出力之外，中國能夠為世界政治/安全治理做出的重大潛在貢獻是通過中國-東盟、中泰、中菲合作框架把打擊“三股勢力”的合作延伸到泰南、菲律賓南部等地區，并借鑒湄公河聯合水上巡邏機制的成功經驗，與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等馬六甲海峽沿岸國家探索建立海上聯合巡防機制，消除東南亞海域猖獗的海盜勢力，為這處全球貿易要道創造安全環境。須知，國際海事局等機構的資料一致顯示，東南亞已成世界海盜最猖獗地區，2015年東南亞發生的航海攻擊案件多達178起，之前海盜泛濫的亞丁灣與索馬里附近海盜則已經銷聲匿跡。

　　要想可持續地擔當上述世界治理責任，中國和中國的貿易伙伴需要把握以下幾點：

　　首先，中國為世界治理體系承擔更大擔當，不是要與美國分庭抗禮實施新冷戰，更不是要另起爐灶，而是追求改良現行世界治理體系。盡管中國與美國的磕磕絆絆今年很可能會增多，特別是貿易爭端可能達到白熱化程度，但這基本上還是在“以斗爭求團結”的范圍之內。

　　其次，中國只能適度擴大自己承擔的國際責任與義務，不可能過度承擔義務，而且需要責權利對稱，只有這樣才能可持續地承擔世界治理責任。長期以來的自由貿易旗手美國已經深陷過度干預外部事務和過度透支國力的泥潭，美國需要適度收縮過度擴張的戰線，保養國力，但這種有利于美國長期可持續穩定發展的調整在實際實施過程中不可避免要在一定時期內壓縮美國左右國際市場的影響力，也無法與貿易保護主義截然區分開來。這一深刻教訓，值得我們汲取。

　　第三，自助者人恒助之，中國為世界治理承擔更大擔當，特別是承擔自由貿易旗手角色，為貿易伙伴特別是新興市場貿易伙伴創造了穩定經濟、發展貿易、招攬投資的機會，但能否抓住、能抓住多少，歸根結底還是要取決于貿易伙伴自身改善商業環境的努力。

　　在本世紀初的十年初級產品牛市期間，許多新興市場經濟體制定了一系列資源民粹主義色彩濃烈的政策，嚴重損害了包括中國在內的外國投資者的合法權益。等到他們本國的經濟也因此大吃苦頭而改弦易轍時，外商已經因為“一朝被蛇咬”而“十年怕井繩”了。遺憾的是，就是在某些長期友好的國家，近來我們也看到，少數政界人士在任職期間贊賞與中國的合作，卸任后卻煽動反華情緒。他們沒有考慮，改善收入分配格局是東道國政府的職責，不該要求作為外商的中國投資者承擔。還有一些國家的政府部門精明不高明，把本國急需的中資投資、建設、營運的電力項目價格定得太低，導致中方投資者巨虧，他們卻還希望以“友好”名義游說中方接受這個定價。燕昭王“千金買馬骨，筑臺自隗始”，中國的這些成功典故，愿貿易伙伴思之。

　　（作者系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來源：21世紀經濟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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